在一丛丛长着獠牙的食人花,以及成群结队的干尸的追逐、围攻下,安室透的处境越来越糟糕。
  他几次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了那根什么用都没有的“胡萝卜”。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安室透总觉得那个地方别着的,应该是什么其他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但现实并不允许他考虑太多。
  他凭借着自身的战斗素养,还有一些炼金产物,勉强还能应付那些“妖魔鬼怪”,可是“不可后退”的规则,却像时时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下。
  违反规则之后会发生什么,是个未知数,但正因为未知,才更加令人忌惮……
  在战斗过程中,安室透注意到,所有来自背后的攻击都是实打实的,但那些出现在他前面挡路的东西,只是通过精神威吓,还有各种突如其来的“吓你一跳”的方法,试图让他退却。
  在落到他身后之前,那些“东西”尽管群魔乱舞,却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而在他背后向他袭击时,它们也没有故意把他往后拉的动作,而是鞭挞、抓挠,甚至试图撕咬他的身体。
  大概是因为,直接使用武力迫使他后退,并不符合某种它们也需要遵守的规则吧……
  前路漫长,看不到尽头。
  阳光灿烂,更衬得茵茵草地上蜿蜒流淌、几乎汇聚成溪流的暗红血液和绿色粘液,十分的清晰、刺眼。
  张牙舞爪的食人花,还有喉咙里不停挤出“嗬嗬”声的无皮干尸,踩着地上的混合液体前赴后继,发出黏糊糊的“啪嗒啪嗒”声。
  经历过各种惊吓的安室透,逐渐麻木地挥舞着宝剑,尽力消灭出现在他眼前的敌人,避免壮大后面的追兵。
  直到剑身碎裂,为对付恶龙准备的炼金药水也用得差不多了,他又双手各持一支箭羽,继续拼命向前跑,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至于他之前背着的强弓,也早就因为替他挡住了一次食人花枝条的背后偷袭,而断裂了。
  转眼间,安室透就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他眼前,终于又出现了茂密而阴森的“正常”树林。
  近了,更近了。
  安室透完全是顶着一股气,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在继续奔跑。
  他眼中只有不远处的那片密林。
  而就在他即将脱离阳光草地,进入泾渭分明的阴冷树林中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求救声。
  “救命哇,妈妈,妈妈救命!”
  那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像锋利的钩子一样,勾住了安室透急于逃出生天的决心。
  在思绪一片混沌的情况下,他下意识转身看向后面,身体在移动中不自觉地后倾,整个人在转向的过程中,后退了半步。
  但目之所及,根本没有什么孩子。
  食人花伸出长长的、滴着绿色粘液的舌头,舔过锋利的獠牙,在他茫然的目光中,再次发出了求救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了,最开始遇到天降干尸的时候,听到的尖叫声。
  原来如此,这些食人花是可以模仿人类声音的,之所以一直没有暴露这一技能,就是为了在最后关头,断他生路。
  安室透猛地抬脚踏地,想要利用反冲力离开这块范围,却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然后用黑黢黢的胳膊缚住了他的身体。
  他像是被冻僵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的,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还有破了相的食人花和干尸冲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划破长空的嘶鸣声响起,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势如破竹地踢飞了一切障碍,直冲到安室透面前。
  那是……他之前放走的白马。
  白马在他身前一个急停,然后叼起他的前襟,一个甩头,将他甩飞。
  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在安室透眼中迅速被层叠茂密的枝丫所取代,只有几缕阳光,挣扎着穿过树冠的缝隙,落在他眼底。
  “砰”的一声,安室透落在了厚厚的暗绿色草地上,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褪去,但精神上的消耗却一时无法弥补回来。
  他懵懵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迅速支起上半身,看向来路。
  那条无比正常又不正常的路已经完全消失,连同救了他性命的白马,也消隐无踪。
  “……”
  安室透的心情非常复杂。
  按理来说,骑士和自己的坐骑之间,总会培养出超乎寻常的默契,就像是同伴。
  但这一路上,实话说,他并没有真正把白马当做自己同伴。
  他总觉得,自己跟“骑士”这个身份之间,朦朦胧胧的隔着些什么,没有“代入感”。
  可他没有想到,就因为他进入第二个“关卡”前的那一点点善意,就得到了白马以命相救的回报。
  如果不是白马的出现,他肯定已经被那些怪物分食了……
  灌木左右摇摆,发出簌簌的响动,打断了安室透的思考。
  他重新握紧手里的箭矢,死死盯着摇动的灌木丛,然后……看到一只小灰兔跳了出来。
  “……”
  灰紫色的眸子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无辜黑眼,安室透面上紧张的神色一滞,半晌,缓缓眨了眨眼睛。
  倒不是说,他对于在这不那么正常的森林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这件事,没有半点警惕。
  只是,在经历过恐怖怪物的追杀之后,这只又白又软的兔子,实在是让人升不起什么戒惧的心理。
  而且,安室透怀疑这只兔子,可能是来给他送“通关”卡片的信使。
  不过,大眼瞪小眼的过了半天,那兔子也没有什么表示。
  安室透想了想,放下右手抓着的羽箭,改为把那根历经坎坷依然没有丢失的胡萝卜拿在手里,试探性的在小灰兔面前晃了晃。
  “啊呜……”
  小灰兔把嘴张到几乎和自己的脸一样大,然后连同安室透的手和胡萝卜一起,含在了嘴里。
  与此同时,安室透手里的箭头,已经抵在了兔子毛茸茸的脖子……大概是脖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