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文卡斯特毕业于纽约社会研究新学院,是一所位于纽约市的美国高等教育机构,私立研究型大学。学院每年平均生活费用5-10万美金,这对于苏德的家庭而言仅仅是一笔不足挂齿的额外开支,远谈不上九牛一毛,他的父母寄希望于自己的这个独子毕业后继承家里规模不小的公司。
  可苏德秉持己见一意孤行,他认为每个人诞生的那时起,便被赋予了各自的责任。于是他从小便极具使命感,小到每一次课后作业、运动会上自己参加的项目、上厕所时“上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大到在他每次人生重大转折点的选择,譬如在他十三岁那年冒着被子弹命中的危险在便利店用自身吸引歹徒注意,为街上的警员们争得转瞬即逝的机会。
  也譬如在1999年的某天某时某分里,当时还是纽约社会研究新学院社会学领域研究生的苏德·文卡斯特,做出了一个彻底改变他余后人生的决定,因为如此也是他得以窥见“真实世界”一角的开端。
  黑手党的世界究竟是怎样运转的?
  为了解决这个疑问,从1999年开始,苏德深入一个名叫“甘比诺”家族的以家族成员为核心的黑手党,至今已然过去了十年。
  ……
  2009年,6月1日,星期一,上午时分。
  按照以往惯例,苏德理应在清晨于码头等待新一批货物的签收,可他此刻仍躺在狭窄逼仄的公寓单间里,太阳的光晕被严密厚实的深色窗帘遮挡,从边缘散进蒙蒙一层薄纱。
  这个规矩在八年前也就是2001年的某天在一场紧急召开的“峰会”中制定,并连夜下达至各二老板(underboss)、指挥官(capo)、士兵(Soldier)。
  黑手党的正式成员划分简单,由主到次分别是老板(boss or don)、法律顾问或参谋(consigliere),然后才是二老板等。外围联系较为紧密的成员则被他们称做合伙人(Associate)。
  苏德现在的身份是指挥官,在他麾下管理的有着足足两百号人,外围闲散人士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个规矩被取消的时间是在昨天,还有消息传言在East New York,由吉诺维斯家族管理的赌场被人找上门闹事,再详细的苏德就不知情了,也没敢找人打听。因为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甘比诺家族一家独大统治的二十世纪已恍若云烟,再者他负责的领域并非情报探听或是相关,要知道僭越的行为造成的后果轻则失手重则丢命。家族自然是不理会下层的小打小闹,对他们而言除老板以及老板的心腹法律顾问,其余所有职位只是可替换的工具。
  哪怕通常是被老板亲自任命的由亲戚担任、被视作所有“指挥官”的“总指挥官”的二老板也没有例外。
  不过苏德的位置比较特殊,因为货物的交接处理,整个甘比诺家族由他一人全权负责。仅仅是因为八年前的那场“意外”。
  ……
  2001年。
  已经在黑手党混迹两年有余的苏德·文卡斯特,无论是地位还是成就都略有所达,在与搭档代号J.t.的互相扶持下,他成功当上了布鲁克林低收入居民区的黑帮小头目,每天要操心的事情从曾经的打打杀杀变成手下人工资的分配、人员的排班等等,从武战转职进了文员。
  还因为自己和J.t.读过书念过社会学课程的缘故,在本地帮派中属于“高知分子”,在种族歧视本就极为严重的就业形势下,得到了当地不只是帮派分子,以及附近非裔居民的一众支持与好评。这使他们的地位节节攀高,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尽管苏德有着白色人种的肤色,但这并未让他受到来自非裔人群的排挤与打压。J.t.虽然是“非裔美国人”,可每每与苏德调侃时其对自己“非裔美国人”的称呼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非裔美国人”是每天打领带挤地铁按部就班的工作、住在郊区好房治安稳定的那类人,而自己和手底下以及附近居民则是“黑鬼”,俗称“尼哥儿”。
  日子就在平稳与隐藏的混乱里沉默行进,像是茫茫海上独行的一艘帆船,漫无边际看不到尽头。直到他亲眼目睹一个“意外”的发生。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雷声大作的傍晚,码头沿岸的船只停泊在海浪不断涌来中沉浮。
  苏德刚与J.t.交接完手头的工作,躲在码头附近一位hype的小屋里暂避暴雨。
  他手底下管理的人群很多,也很杂。其中也不乏从事性工作者的女性,这些人分为两类,一类以这个职业为生的女人被称为rugular,另一类则只在缺钱时在做这个工作的被称为hype。
  而这间小屋的女性与其说是hype,更像是苏德私下结交的py,只在他需要的时候上门服务,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苏德亲自去她家住宅找她。
  云雨之后,刚结束战斗的苏德接到J.t.紧急联络用电话,那是被“第三方”发现的暗号。包括但不限于条子、仇家,或是某个不长眼的其他地区帮派成员上门挑事。
  本想留宿二战的苏德不得不收枪上马,在hype丰满妖娆的腰肢留下自己的印记后,便马不停蹄冒着暴雨赶往而去。好在他碰巧待留码头附近不远,即使冒雨步行也仅需十来分钟。
  雨伞在恶劣的天气中不仅给不了人遮风挡雨的功能,反倒会徒增麻烦,占据为数不多的双手其一,还大大增加被人察觉发现的可能。索性他放弃撑伞的打算,握紧腰间隐匿的手枪,沿着巨大各式集装箱边缘潜伏前进。
  雨水不断地下,将白色底衬浸湿,紧紧贴合皮肤表面,传来黏腻的触感。被擦得锃亮的皮鞋表面泥泞,肮脏的湿泥爬山虎一般沿着西装裤脚而上。这身尽管并非订制,但价格仍旧不菲的西装可以算是彻底报废了。
  可苏德却无暇哀叹此刻的铺张,他只庆幸没被色心上头,也不曾因为地位的上升而怠慢“工作”。
  码头的周围黑暗,原本用于照明的射灯关闭,在风雷交加作响停息的片刻中,他听见野兽的嘶吼与低鸣,威仪俱足好不威风。在闪烁的雷电将宽阔码头边缘照亮的瞬间,他看见一道躺在地上胸口开裂的人影,湿暗的血迹晕染人影周围的地面。另一道看上去像是罪魁祸首的身影则靠集装箱而立,手中擦拭着苏德看不清的长形物体。
  闪电再次突破云层,照亮了四方的土地。
  苏德看清了倒在血泊被风雨清洗的人的面孔,J.t.
  也看清了靠集装箱而立的人的面孔,一张极具东亚特征的脸,身材却不符合其特征的高与大,堪称魁梧似熊。他手中擦拭的是一柄连苏德这个外行也能一眼分辨出的日本太刀,刀身弯曲刀尖磨炼,刀刃反射着森冷的闪电,好似宝刀出鞘惊世一斩,持刀的人正在退去刀刃的血迹,用敌人的血液洗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