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城中天花还在不断扩散,朝中人手紧缺,连围护天花病患的屋子都有些不太够用。
  很快京城外附近的村子里也出现了天花,武澄带天冥宗连夜出城,配合城外驻军严防死守控制天花蔓延。
  晋王府被查,因为病患太多,屋子不够用,苏婼的院子里留下了几个同样染上天花的人,再就是她几个近身的下人,来往照顾着病患。
  她院子里一共留下来十个人,现如今七个患上了天花,这十来天抬出去了三个没扛过去咽气的。
  一日清早,冬月进屋摸了摸苏婼的额头,忽然面色一喜,连忙跑出去,“娘娘退烧了!”
  苏婼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
  她微微起身,腰上还是一阵刺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苏婼刚喊了一声,忽然就看见冬月被门框绊了下,跌了下去。
  “冬月!”苏婼瞬间清醒过来,浑身脱力的撑起身子,朝着冬月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冬月摔得有些懵,“没事娘娘,我没看好路。”
  苏婼扶了她一下,忽然感觉她手脚冰凉,再一摸额头格外的烫手,苏婼心下一惊,“你,你发烧了?”
  苏婼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拉上去冬月的袖子,发现她手臂上也开始出现疱疹。
  苏婼心底忽然凉了下来,心口难受得厉害,一下子红了眼眶。
  “娘娘你哭什么啊,开始退烧了就要好了。”冬月撑了一下身体,“我没事。”
  “对不起。”苏婼哭得更厉害了。
  霍北渊听见动静跑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转头去叫御医。
  燕太医带着面巾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愁容满面的帮冬月看诊。
  “娘娘,她已经烧了几日了,估摸一直照顾你就没有吭声。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格外注意,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几天了。”
  苏婼恍惚间觉得心口像是被挖掉什么一样疼。
  “有劳御医。”
  燕太医叮嘱着,“还有娘娘你,虽然退了烧见好转,但是最近可是要小心掉痂前发痒,切不可用手抓挠,会留疤。”
  “如果方便,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用绳子绑住手,以免睡梦中没知觉抓挠。”
  苏婼应声。
  燕太医留了药,霍北渊送他出门,他转头看了看这个少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还有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轻身体好就不注意,要带上面巾。”
  霍北渊正看着那边屋子里的情况,听见燕太医的话回过神来,“啊好,我知道了,多谢御医。”
  主要是这院子里来往搬东西都是他们这些尚且没染上的人,带上面巾过于气闷。
  再者在这遍地都是天花的院子里生活,他哪里还在意染没染上。
  霍北渊想着,他的身体扛过去不成问题。
  要说留疤丑,他应该也不会更丑了。
  苏婼带着面纱,撑着刚刚见好的身体,来往在药房和房间里照顾冬月。
  像是她前几日照顾自己一样。
  冬月迷迷糊糊的阻拦她,“娘娘千金之躯,怎么能屈尊照顾我?”
  苏婼一边给她喂药,失魂落魄的呢喃,“我哪里是什么千金之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好起来。”
  图谋多年的东西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身边真心的人还留不住,她到底有什么用。
  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
  苏婼给冬月喂好药已经是深夜,她刚回到自己房间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
  苏婼起身问,“谁啊?”
  “是我。”霍北渊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捆绳子。
  苏婼没想到他会直接进门,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你怎么来了?”
  他顿了顿,“白天御医说晚上睡觉要用绳子捆起来,我给娘娘找来绳子。”
  苏婼都忘了这回事,“你放那吧。”
  霍北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拎着绳子朝她走了过去,“冬月病着,只能奴才冒犯了。”
  苏婼一惊,刚要起身,忽然就被霍北渊擒住手腕。
  连带着她抓被子的动作都晃了下,被子被掀开大半。
  苏婼慌了神,“你放肆!”
  霍北渊动作顿了顿,还是放慢了些,“娘娘现在是不在乎,觉得心如死灰,留一张脸又有什么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绳子缠在苏婼的双手手腕上,“可奴才是毁过脸的人,我一个男子尚且都会在意,如果真的留了疤,娘娘定然比现在难受百倍。”
  拉扯之间,苏婼看着被绑住的手腕安静下来,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一下一下砸在了霍北渊的手背上。
  他下意识的松了松绳子捆绑的力度,“是绑的太紧了?”
  苏婼不说话。
  霍北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半晌拿着旁边的帕子,试探性的擦了擦她脸上泪痕,“璟瑶郡主又差人送了些脱痂后养肤的药,娘娘忍一忍一定不会留疤,往后日子还长。”
  苏婼躲开,回身躺下没再看他。
  霍北渊想着这次确实是太过冒犯,也只能暂且先放下手里的帕子,怕苏婼想不开起身敛了屋子里所有尖锐的东西,出了门。
  苏婼只是忽然想到了晋王那天说的,她也就这张脸值点钱。
  她的身体,在男人眼里竟然是明码标价的。
  是她想要的太多,让自己显得廉价,还是她本身就不值得。
  苏婼闭了闭眼睛,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隔壁院子里,卫钦兰看着自己开始起疱疹的脸,突然大发雷霆摔了镜子,“不可能,本宫为什么会得天花!”
  “来人!来人啊!”卫钦兰几步往外跑,她的院子里里外外却没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
  外面小厮拦住她,“王妃娘娘不能出去。”
  “本宫为什么不能出去,本宫本来没有事的,都是你们!”卫钦兰歇斯底里的哭喊着,“都是你们不让本宫出去!本宫才染上的天花!本宫要回娘家!”
  外面侍卫面无表情的拦着,任由卫钦兰撒泼也不为所动。
  如是过了几天,苏婼身体渐渐恢复,眼见着的冬月高烧渐渐降下来,苏婼终于见到了点希望。
  一日她清早照顾完冬月,刚刚出门,就看见院门大开,一群人慌慌张张的把什么人送进了她的揽月阁阁楼里。
  苏婼正巧碰上,一看是王府的下人,连忙问着,“送过来的是什么人?”
  “是这样的,晋王殿下快不行了,照顾他的几个下人都被染上天花了,我们人手和屋子不够用。听说侧妃娘娘快好了,你们也是夫妻一场,劳烦娘娘帮忙应个急。”
  晋王原本就是个罪臣,被捕后身上带病又不能放天牢里,最合适的地方还是关在本就天花严重的晋王府。
  天冥宗忙在城内外各个天花严重的地方,分身乏术,听说得过两天才能来,王府外面是禁军看押。
  现在谁也不拿他真的当个主子,这些下人害怕照顾他被传染,一合计还是扔到苏婼这里来好。
  “你,你说谁?”苏婼连忙拉住他。
  那下人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吓得一下子甩开苏婼。
  苏婼踉跄一步,被霍北渊接住,“大胆。”
  “娘娘恕罪,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现在也自身难保啊,娘娘都要好了体谅一下奴才。你们夫妻总有情分在的,照顾一下也没什么。”那几个下人说完,忙不迭的离开了揽月阁。
  “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婼浑身上下都不可遏抑的发抖。
  霍北渊见她怕成这个样子,“娘娘不用担心,奴才去照顾晋王。”
  “不行。”苏婼立马拒绝,“你没染病就别凑热闹了,他要死了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推开他,“你最好离我也远一点。”
  苏婼深吸了几口气,进门就看到晋王躺在她的床上昏迷不醒,她手指扣紧门框,还是转身出了屋子。
  苏婼一直磨蹭到晚上要睡觉不得不回房才过去。
  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药房送来的汤药,给晋王喂了两勺,忽然摸起来了旁边的砚台,朝着晋王额头比划了一下。
  苏婼咬了咬唇,手刚举起来,忽然看到床上男人眉头动了下,倏然间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