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才过门的妻子,还没有渡过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便抱着奄奄一息的夫君在白雪中一路飞奔。
  她要赶紧回到朝天宗。
  平时很短的路程,在此刻显得那么漫长,而周灿的气息在此时也越来越微弱,白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周灿苍白的脸庞,她凄厉一笑,低下脑袋轻轻吻在周灿的脸上。
  或许是这柔情,将意识陷入昏迷的周灿再次唤醒,他睁着眼睛,看着满脸泪痕的白若,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很想伸手抚摸白若的脸庞,想帮她抚去脸上的泪水,可任凭怎么用力,双手都像是不存在了那般无法控制。
  风雪中,白若将周灿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温柔道:“夫君,不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不论你变成了什么人,仍然是我的夫君,一日为夫,那便永远都是我的夫君,岁月更迭,时间流逝,也不会改变。”
  周灿嘴唇动了动,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泪水模糊了眼眶,他不知道白若要做什么,可好像又知道了她会做什么,想要制止,却无能为力,这一刻的痛,让他心如刀割,也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托大找人去暗杀黎阳。
  若自己装作没看见,又怎能出现现在的情况呢。
  白若从身上取出一枚紫色丹药,随后轻轻一吹,丹药化作一缕青烟随着周灿的呼吸而进入对方的体内。
  转瞬之间,一股热浪蒸腾而起。
  白若往后退了几步,神情的看着处于烈火包围中的周灿,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夫君将再也不属于人族。
  一阵咆哮从大火中传出,白若死死的捂住嘴巴,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哭的撕心裂肺起来。
  “夫君啊。”她深深地喊着。
  这漫天而起的火焰,妖气冲天,像是点燃了连锁反应,这漫天的妖气在瞬息之间全部降临到周灿身上。
  嗡……
  大地一颤,浑身赤裸的周灿从大火中走了出来,如同浴火重生,原本的虚弱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神采奕奕。
  “夫君……”
  周灿听到声音,猛然冲到白若身边,伸出手掐住白若的脖子,白若没有挣扎,就这么柔柔的看着他。
  一声声呼唤传递到周灿的脑海中,而想要掐死白若的念头,也在此刻松动,他松开手,然后将白若抱在怀里。
  “对不起。”
  白若留下两行清泪,双手环绕得更紧了。
  周灿还保留了意识,并没有被丹药里面的妖族神魂吞噬,而被黎阳废掉的修为,以及破碎的金丹,都在丹药的强大力量加持下彻底修复,不仅如此,金丹还转瞬化为妖丹,在胸腔内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
  已经走到朝天宗边缘的黎阳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疑惑的看着身后这片白雪大地,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他皱着眉头,一时间也没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婢儿笑道:“怎么啦,你怕他们追过来?”
  黎阳摇了摇头,然后收回怀疑的目光,带着婢儿继续往前赶路。
  再往前走,就是郡城了,脱离朝天宗的势力范围,安全上至少有了保障,但为了寻得方向,他还是选择去了山神庙。
  幽州大地再不靠谱,至少山神水神等神灵还是朝廷封赐的,对朝廷绝无二心。
  山神水神的地方,山水气运浓厚,所以并不难找到,只是当看见面前这破败到让人看了就心酸的山神庙,黎阳心里终究有些不是个滋味。
  幽州全面放开修行,和大夏宗旨背道而驰,这般下来,哪里还有百姓来供奉山神和水神,上到山上的炼气士,下到凡间百姓,一个个追求仙道,不耕种田地,大片大片的良田长满了野草。
  而这一路所过的荒凉,除却朝天宗暗中出手之外,还有的便是全家被饿死的惨烈,即便快要饿死了,吃不起饭了,也依然怀揣着修行的心去争取朝天宗的丹药。
  哎,
  黎阳叹了口气,叩开山神庙的大门。
  对比起来,这里的庙宇真的是太小了,不像是璃月港的山神殿和水神宫,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黎阳百感交集。
  几人走进山神庙,看到了那尊失去光泽的泥塑金身,常年没有人打扫的庙宇内到处都是蛛丝,泥塑金身下方的柜台落满了灰尘,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黎阳吹了口气,将这里的灰尘送了出去,然后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衣襟,随后点燃了一把香火插在泥塑金身面前,轻声说道:“我不是幽州人,不用躲着我,次次路过贵地,想要获取一些消息。”
  当烟火在山神庙燃起来之后,泥塑金身传来重重的叹息,随后,一个落魄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黎阳身边。
  他的修为并不高,只是三境,一般的神灵坐镇自己的道场,能够发挥出高一境界的实力,然而眼前这位山神,却只能困在三境,终身无法继续修行,神道香火,贵在一个香火上,这里都没有百姓来焚香祷告了,他又哪里有能力突破修为呢?
  只当是等待大限到来以后,金身破碎,从入轮回,下一世,再也不要当什么天地神灵了。
  中年男子穿着很随意,一件洗的发白的会色长衫,满脸的胡茬,脸色蜡黄,瞳孔深深的凹陷了进去,若是在其他地方碰到,谁会相信这是庇佑一方风水的山神爷呢。
  “公子客气了。”山神轻声说道。
  黎阳转身,看着他恭敬作揖,山神回礼过后,苦笑道:“请公子劳驾去我家里,这里实在是……”
  黎阳知道他的难言之隐,故而笑道:“山神爷不必客气,请。”
  山神点了点头,以山水之势,将黎阳和婢儿等人移送到山神所在的宅院。
  百姓供奉的山神庙,并非神灵真正居住的地方,只是供奉地点,相当于山神坐镇的主道场。
  眼前的宅院算不上豪华大气,却很干净整洁,院里的花花草草一派欣欣向荣,即便外面天寒地冻,这里也依然繁花锦簇。
  看得出来,山神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道修行的心,只想着好好等待大限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