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知道,黎阳又要闯祸了。
  可这样闯祸的黎阳,在她眼里,却显得意外的好看。
  天下美男子不及此刻黎阳的眼神。
  胡桃默默抓紧了噬魂枪,普天之下,黎阳想做的事,她可以义无反顾,长枪所在之处,便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只让他求得一个问心无愧,让他良心可安。
  黎阳在城隍庙门口坐了一夜,这一晚,漫天飞舞的亡灵不敢往前踏出一步,只得在庙外鬼哭狼嚎。
  那个白衣少年,在黑暗中显得那么特别,那么耀眼。
  身上流露出的浓郁哀伤之气,开了灵智的亡魂看到都格外动容。
  可他们,也身不由己,每次冲撞城隍庙,都有数之不尽的亡魂被城隍的神灵之光震得飞灰湮灭,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如同飞蛾扑火那般扑向城隍庙,他们不想这么做,可套在魂魄上的枷锁,却让他们一次次的去毁灭着曾是他们来此许下美好愿望的地方。
  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我黎阳只想在自己走的路上,能将它们一一踏平。
  鸡鸣狗叫,天边起嘞鱼肚白。
  黎阳站起身子,有些疲倦。
  教书先生李若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手里端着碗清水面条,上面有稀稀疏疏的几颗青菜。
  “想扳倒他们不能逞一时之快,我知道你想帮我们,但我们更不希望你会出事,如果可以的话,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黎阳要是听得进这句话,就不会走到这里而止步不前了。
  黎阳回头,从李若愚手里接过面完,风卷残云般将面食一扫而空,喝完最后一口汤后,笑眯眯的道:“老先生此前还说人不能仗势欺人呢,境界高低与做人的品性和良知,还真的是两码事儿,但我啊,想要去找一个答案,如果找不到,会很难受的,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千年都会难受的。”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这儿,不应该是滚烫的,热烈的鲜血吗?为啥有些人流着同样的鲜血,却做一些禽兽不如之事呢?”
  他想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便调查个清楚。
  即便这位郡守背后的大人物,意思大夏的一州之主。
  白天的城隍庙要安稳许多,大日在天,怨灵也不敢在这时候来找死。
  黎阳擦了擦嘴。
  程谨严走了过来。
  黎阳看着担忧自己的胡桃,说道:“你不能跟我们,你要是去了,城隍庙就危险了,这里还有十几条人命呢。”
  风满楼知道自己出不了什么力。
  这个年幼的孩子,在这一段时间的行走人间后,心智在飞快的成长着,他为了不让黎阳担忧,还在城隍庙内安抚着众人,并带着同龄的孩子玩耍。
  黎阳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胡桃没说话。
  黎阳转身就要走之时,胡桃却忽然跑了过来,随后一把将黎阳抱在怀里,明明很担忧,嘴里却说着极为霸道的话:“你要是死在里边了,我会让他们全部为你陪葬的,而且我会将他们的神魂炼化,让他们永远不能超生。”
  黎阳拍了拍她脑袋。
  胡桃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忽然笑了,道:“晚上吃鱼,记得满血回来,不要缺胳膊少腿,第三条腿记得保护好了,我可不想以后成为活寡妇。”
  原本严肃的一件事,在胡桃的打岔下,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黎阳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回答胡桃的话。
  胡桃见他又开始害羞,不由双手掐腰,目光盯着他的下半身,问道:“你听到没,第三条小腿给我保护好咯。”
  程谨严虽未说话,但嘴角却出现了一抹弧度,可见他的心情。
  黎阳看了看四周,无数双眼睛正眼含笑意的看着他,不得已,只能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个好字,随后飞也似的往前逃窜。
  “这家伙,还是这么脸皮薄,吃不开啊,这。”胡桃嘀咕道。
  李若愚望着黎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少年郎所走的道,和旁人追求的长生大道有些不同。
  ……
  有了昨晚的夜游,今儿个过来就没这么麻烦了,轻车熟路,再次到城门口时,黎阳抬起头,看了眼匾额上的人头,眼含怒意,之恨不能将立马将这群吃人的人就地正法。
  程谨严在后边轻声说道:“少爷,不要操之过急。”
  黎阳嗯了一声。
  有了昨晚那一层面的关系在,故而城门的守卫没有刁难他们。
  顺顺利利的进城后,黎阳发现,这里面的景象,居然和他所想的不一样,晚上安静到诡异,但白天却显得有些意外的繁华。
  商贩走卒,歌舞楼台,两侧商铺的繁忙,都在彰显着这里的繁华和太平。
  不对劲儿啊。
  黎阳走了几步,浑身发毛,明明一派祥和,却给他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这大白天的,又有昊阳在上,不该有这种感觉才是。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来往的人群,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意,这让他觉得很怪异。
  一路所过,就没看到任何一个哭丧着脸的。
  程谨严低声道:“少爷,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黎阳不为所动,眼角余光瞥向两侧,买菜的独轮车后面,四五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的盯着他。
  黎阳心思一转,道:“无妨,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程谨严点了点头。
  两人在街上一阵绕来绕去,随后钻入一个小胡同。
  互通幽暗潮湿,和主道上的热闹比起来,这昏暗的环境反倒充满了安全感。
  这种矛盾上的刺激感,让黎阳心头更加疑惑。
  两人一前一后,往小胡同深处走去。
  不多时,五个黑衣人出现在胡同口,带头的一个,脸上有一道斜着的刀疤,斗笠之下是没有半根头发,是个大秃瓢,一脸横肉,显得很是凶悍。
  刀疤脸舔了舔舌头,道:“估计就是他们两个了。”
  他摆了摆手,下达命令道:“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是在找那个东西,就抓回来,如果不是,就先盯着,有风吹草动随时向我汇报。”
  “是。”
  余下四个黑衣人闪身进入胡同,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幽灵一般连气息都给遮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