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姓老人终究晚了一步,等他们赶到此时,岸边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碗,和残留在空气中的鱼香。
  庄姓老人道:“王爷,他应该是被水神救走了。”
  蟒袍男子冷哼一声:“本王早晚要废了她,这该死的水神娘娘,等黎朝获得天地气运认可以后,定要亲手剥了她的神格不可。”
  庄姓老人默默等着他的回答。
  蟒袍男子很不甘心,奈何事已至此,明明就只差一步了啊。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掠向山水尽头的深处:“那个谪仙人的目的是天云山,咱们就到那地方等着,本王不信他不来,除非不想争夺这片天下的第一,对了,叫人把信带回去,告诉陛下三公主已经被人炼化成神只了。”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庄姓老人大概领会到了什么,恭敬的点了点头:“草书已经拟好,就等王爷复批。”
  蟒袍男子淡淡道:“不用了,既然已经写好,直接送出去便是。”
  曦遥能一路逃到这,靠的是谁?
  闭着眼用脚指头都猜得到,唯一失算的是这位三公主的魄力竟然如此果决,敢在重兵包围之时,不假思索施展禁术瓦解肉身,成为别人的神只。
  你宁愿成为别人的神只,也不愿意帮助黎朝,帮助这片天下的百姓吗?
  蟒袍男子很失望,也很复杂,眼里全然是曦瑶儿时的天真模样。
  他失望三公主为何会这般草率的抛弃这片天下,复杂陛下既然制定了吞并天下的国策,又为何对身份如此敏感的姐姐手下留情。
  蟒袍男子不相信什么骨肉情深,要不然这位陛下也不会在年纪轻轻,便击败自己的几个哥哥,强行让先皇退位去乡下种田,自己走上这把交椅。
  你,到底在想什么。
  ……
  黎阳本以为会直接到水底,但水柱却直接托着他斗转星移,到了另外的地方,山涧中央蛰伏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匾额上挂着山水相逢四字。
  正常来讲,门匾就是主人的象征,像这种字句当门匾的实在罕见,如果是字画,倒也无可厚非,偏偏还挂在正门上,这便让这个从北镇走出来的店小二摸不着头脑了。
  黎阳想着既然面前的人自称是水神娘娘,那这府内,就该是山神大人了,这么一想,顿时豁然开朗。
  背负长枪,身着黑甲的男人从府内走了出来,看起来平凡无奇,实则是一位手握重权杀戮滔天的天云山山神,正因为有他和天河残渎水神娘娘的存在,才会让这里成为凡间帝王始终无法染指的禁区。
  古天庭重地,哪怕已经残破,也休想成为人人可踏足的旅游景点。
  每隔一段时间,黎朝都会集结重兵前来攻打山神府,但均以失败告终,而回馈他们的便是,水神娘娘发动洪水,淹没他黎朝良田种植之地,山神更是离谱,哪里人多,哪里便地震,让人又怒又怨。
  若非时常被骚扰,黎朝早就把周边小国家给统一了,哪里会拖到现在。
  黎阳抖了抖衣衫,打算行礼,黑甲男子向前一步跨出抬起他的手,道:“客气了,先进去再说。”
  他笑吟吟的看着黎阳,眼神明亮。
  水神娘娘道:“别那么看着他,恶心人。”
  黑甲男人嘿嘿一笑,拉着黎阳走了进去。
  奇形怪状的山精水怪在四周整理着杂物,看到黎阳进来,纷纷低头跪下高呼上仙,黎阳臊得慌,低着脑袋快步从他们跟前走过。
  黑甲男人笑了,道:“大男人不要扭扭捏捏,这些个山精水怪叫你上仙并不过分,到底是外来的谪仙人,便是我,也要高攀你嘞。”
  黎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拍马屁还能这么拍的吗?
  灯火通明的大殿,摆着一张极大的桌子。
  黑甲男子将黎阳摁在一个位置上,道:“水神娘娘快去弄点酒来,我得先试试他酒量。”
  水神娘娘生气道:“山神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道长临行前交代让你好好照顾他,你就这么照顾的?”
  山神撇撇嘴,也不废话,看着黎阳,神色肃然:“你可能有很多疑问,我现在就全部告诉你。”
  也直到这时,黎阳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进入这片天地,便会受到特殊对待的原因。
  他看了眼挂在腰间毫不起眼的铁剑条,神色复杂:“这么说,它便是那件信物?”
  生锈的剑条应声发出嗡鸣。
  而这,来源于北镇的私塾先生雷老头啊。
  山神道:“刘知夏曾说过,当下一位背上这把剑来的人,便是这片天地的真正主人。”
  说完,他将一件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递到黎阳手中。
  一枚普通的竹简。
  上边只有一个字。
  夏!
  是掌柜的笔记。
  黎阳内心感动,泪流满面,原来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别人预先给他铺好的,从北镇蜀山剑仙到来开始,一直到他进入此方天地。
  掌柜啊,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道长他们也是,早点告诉你多好,非要藏着掖着。”水神娘娘甚是埋怨。
  山神笑道:“他们自有考量,如今黎朝吞并天下的野心人尽皆知,汇聚在天云山上的谪仙人和他们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更有个别的已经在想办法对外发送消息了,如果传到外边大天下,不知道要引来多少变数。道长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叫什么来着?”
  水神娘娘无奈道:“黎阳。”
  “哦,对。”山神一拍脑袋,对着黎阳嘿嘿干笑道:“你看我这记性。”
  这才对水神娘娘道:“道长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避开天云山下的大军追缴,直接到山上进行第一的争夺战排名,省事儿,还省心。”
  黎阳一言不发,沉浸在刚才山神所说的那番话中。
  实则黎朝的预谋,早在许多年前便被人知晓了,那一次进来的谪仙人,便有他的掌柜刘知夏,而水桥寺的道长与和尚,正好是刘知夏的生死之交,让黎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会儿年轻的几人,是怎么推算到往后几十年的?
  先不说其他,至少自己还没出生啊,黎阳惴惴不安,既有被照顾的心安,也有对未来未知的迷茫和恐惧。
  因为他发现,自己,只是一颗棋,
  被人推着走而无力反抗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