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鹏有个不良嗜好,喜欢赌博。
  每天下午落场休息的时候别人都会找地方睡一觉,他不睡觉,去麻将社打麻将。等到了四点厨房开例会的时候他十天得有八天迟到。
  以前的厨师长根本不管他,就当没他这个人似的。我当了总厨之后也没怎么管他,管他也没用,第一开除不了他,第二还惹自己一肚子气生,犯不上。
  迟到是个小毛病,迟到一次罚款五元,迟到三次取消当月的一百块钱满勤奖。可是每个月在审工资表的时候杜大鹏都没有迟到扣款,满勤奖照样给。我问过会计,会计说这是董事长定的,对杜大鹏特殊照顾。既然董事长都照顾,咱们不能说什么。
  员工也都知道咋回事,时间长了也都不在意了,就当没那回事——谁叫人家有背景呢。
  四点开例会的时候杜大鹏一如既往的迟到,谁都没在意他。开完例会所有员工开始进行准备工作,有两个砧板休假了,我在砧板的位置上帮忙。
  砧板老大跟我说:“谭厨,现在咱们开始备过年的肘子吧,要不然过两天备不过来。”
  我说:“开始备吧,冷库都清出地方了吗?”
  “冷库都清理完了,昨天开始通电制冷的。”
  “嗯,那就从明天开始备,先备三百个。”我说。
  “行。”砧板老大说:“谭厨,我看你脾气真好。”
  “咋的呢?”我问,知道他指的是杜大鹏迟到的事。
  “杜大鹏总是不开例会你也不急眼,要是我早急眼了。”他说。
  我笑了,没说什么。
  他说:“咱们临江轩有不少这样的害群之马,还都是老板亲戚,这样下去早晚得黄。”
  “你和大鹏不也是一起的吗?”我问。
  “一起的,都是一个村的,但我对他没啥好印象,别看是他给我领出来的。”他说:“你不知道谭厨,我刚来的时候每个月开资得给他一百块钱,要不然就给我撵回去不用我,刚出来的时候岁数小,啥也不懂,人家说啥是啥,叫给一百块钱就给一百块钱,那时候我干零活,一个月才二百四十块钱。”
  “那他真有点黑。”我说,听了这事挺来气。
  “不光是我,只要是我们村出来在临江轩干的都给他钱。”他说。
  我问:“现在还给吗?”
  “还给?”他冷笑一声,然后道:“早不给了,惯他毛病!”
  我摇摇头,看来以前杜大鹏在临江轩真是一霸。
  五点了,杜大鹏还没回来,快到五点半的时候回来了,看样是输钱了,有点垂头丧气。
  他看我在那配菜,跟我说:“不好意思谭厨,有点事来晚了。”
  我说:“没事,炒菜吧。”
  晚上不忙,八点半收拾完卫生我把杜大鹏叫到办公室。
  “知道我找你啥事吗?”我问他。
  “下午来晚的事。”他不怎么在意的说。
  “今天是不是输了?”我问。
  “点子不好,这两天总输。”他说,说的很自然,并且还很懊恼。
  我笑了笑对他说:“你可能没我大,咱俩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小时候家里都穷,你小时候比我还差,好在你三姨夫开了这个饭店,要不然你现在兴许还在农村。”
  他看着我没说啥,点点头。
  “我听说你房子也是你三姨夫给你买的?”我问。
  “嗯,我三姨夫买的。”他回道。
  “结婚也是你三姨夫给操办的是吧。”
  “嗯,我哪有钱结婚,都是我三姨夫给我整的。”他说。
  “你摊上个好姨父,估计打麻将这事你三姨夫压根儿不知道。”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他不知道,知道了能骂死我。”
  “在临江轩,有一个算一个,我敢说没有一个有你条件好的,我这个位置其实都应该是你的。”我说。
  “你可拉倒吧,我可干不了。”他说。
  “你不是干不了,是没想干。”我说:“这么说吧大鹏,我这人有啥说啥,说多了你也别在意,如果我是你,现在不但是总厨,也许总经理都得是我的。”
  他看了我一眼。
  我接着说:“兄弟,咱们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有些事不说都明白。我说你能当总厨也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瞧不起你。干啥都是这样的,注意力在啥上就能把啥做好,注意力不在那就做不好。这么说吧,兄弟你现在的注意力在麻将上,那你就往麻将上使劲。我的注意力在厨房管理上,我就往厨房管理上使劲。你注意力再好最终顶多是个赌徒,因为麻将社出来的就是赌徒,没别的。同时麻将社出来的都会撒谎,跟朋友撒谎,跟哥们撒谎,最主要的是跟媳妇撒谎,我没说错吧。”
  “我可不撒谎。”他反驳道,但没底气。
  “我是不打麻将,但我知道从麻将桌上出不来百万富翁。我看了,打麻将就没有赢的,也没有发家的,都是输,挣钱的就是麻将社老板,除了老板没一个挣钱的。没看到靠打麻将发家的,但是看到不少打麻将把钱输光的,还有输完钱开始跟亲戚朋友撒谎借钱的,再不就是跟媳妇撒谎要钱的,有的因为打麻将跟媳妇干架离婚的也不少,最后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打麻将没瘾。”他给自己辩解。
  “你说你打麻将没瘾,上几天你开完工资说是休息没上班,是不是在麻将社玩了一天一宿,输了不少,怕回家对不上账在小胖那借了一千块钱,有这回事吧。”我笑着问他。
  “小胖跟你说的?”他问。
  “呵呵”我笑了,对他说:“大鹏你挺聪明,比一般人都聪明,也知道打麻将发不了家,我估计你是咬钩了,输了不少钱,总想着捞一把,把输的钱捞回来,捞回来就不玩了。可是你是越老越深,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输进去了,还欠了不少钱,休息跟媳妇撒谎说加班,去麻将社一玩就是一天一宿,把自己整的没精打采不说,连家也不回,媳妇跟你也是生气膈叽,要我说犯不上。”
  他看看我,挠了一下头说:“我这就是咬钩了,都输进去快一万块钱了。”
  “如果你继续玩还会输,整不好把家都搭进去。”我说:“我听说你媳妇可挺好,你三姨夫给安排的工作,在政府部门做接待,属于正式工,比你强。”
  “是比我强。”他说。
  “你俩现在还没孩子,不想要个孩子呀?”我问。
  “想呀,想过年要孩子呢。”他说。
  “大鹏,我跟你说趁着现在输的少赶紧把麻将戒了,欠别人的钱慢慢还,那都没事,也别想着去捞了,告诉你捞不回来,只能是越捞越深。咱们的这点钱不是大风乱来的,挣得挺辛苦,去麻将社消费不如多给媳妇点,还能把家整的挺好的。”
  “都说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你这是赌我说说,你要是出去嫖我就不说了,犯不上。咱们在一起工作就是哥们儿,说白了也是缘分,能有缘在一起就好好处。其实我这个总厨就是个摆设,也就是领着大家干点活,除了这没啥。总有一天我是会走的,到时候总厨这个位置不是你的就是春来的。春来现在发展的挺好,你的发展也不比他差,就是管不住自己。”
  “我不想当总厨,老实的炒菜就行。”他言不由衷的说。
  我笑了一下,对他说:“叫你马上戒掉麻将不去打也不可能,但是我劝你是别再玩了,那不是一道。君子求财取之有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咱们干厨师这行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有这个炒菜手艺咋说也掉不到地上。”
  “跟你说大鹏,临江轩继续开着,向前发展你就不会下岗,谁下岗你都不会下岗,如果临江轩有一天不开了你和咱家普通员工一样也得下岗,到时候成天打麻将过不了日子,整不好还得妻离子散。劝你是别再玩了,如果你还是玩我也管不了,但是有一条不许再迟到,要是有一次迟到我就会把你请回家里去,到时候你想不叫你三姨夫知道你玩麻将的事也不可能,就算我不说,大伙都不说你三姨夫也会问你咋回事,不可能会被我平白无故的年会家里去。”
  说完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继续说:“千万别想着跟我干架,咱俩也不是没干过,你打不过我。”
  “你说的都是为我好,咋能找你干架,那我大鹏成啥人了。”他说。
  “呵呵,玩笑。”我说:“今天没啥事,就是找你唠唠嗑儿,兄弟听哥一句话别玩了,没啥好处,好好上班比啥都好,我没说错的话你的工资比我都高,这样的待遇行了。”
  “是不能再玩了。”他说:“跟你说谭厨,真没人跟我说过这事,你这是拿我当朋友才跟我说的,我大鹏是有点不是人,但谁好谁坏还是分出来了的。”
  “那就别玩了,省的媳妇跟着生气,咱们老爷们儿成个家容易,说个好媳妇不容易,别把媳妇整丢了,到时候找都找不着。”我半开玩笑地说。
  “不玩了,那一万块钱就当交学费了。”他说,还有着不甘。
  “什么学费都不白交,不管是经验还是教训。”
  该说的是说了,听不听是他自己的事,咱们也不是完人,兴许有一天咱们会走进麻将社呢。但是赌绝对不是一道,人这辈子千万不要碰赌,赌是丧家之本。
  千万不要相信“小赌怡情”这四个字,所有的大赌都是从小赌开始的,没小哪来的大。
  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禁之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