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酒店比较忙,每天都有车间组会餐,还有厂内各个科室会餐。一般的都是科室会餐安排进包房,车间会餐在大厅,省的领导和工人碰到一起,出现不必要的尴尬。
  这个时候,老二和周兰提前回家,回去办理离婚,他们俩是彻底过不下去了。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离婚,有些想不明白。老二很好,周兰也很好,可是很好的两个人,却走不到一起,走到一起,又分开。好在没有孩子,分开之后,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负担,就是伤了两家老人的心,当老人的,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离婚,那时候离婚,在农村不是啥好事。另外在农村老人给孩子娶个媳妇不容易,就算是家庭条件好,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孩子娶个媳妇,几乎就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不够的还得朝亲戚朋友借,往往是媳妇娶到家,爹妈头发花。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水案剩我自己,到也能忙过来,会餐大部分都是套餐,提前准备好,还有老大和老四帮忙,也不忙不乱,倒觉得比平时单点轻快一些。
  前台人员有点紧张,周兰和老二回去,李海娜也一起跟着回去了,还有一个外地的小服务员想家想的直掉眼泪,也提前回去了。那个时候有的小饭店已经关门,雇服务员也雇不着,找了三个家在酒店附近的下岗女工,也忙的过来。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就中午的时候有会餐订单,晚上没有,过小年,大家都回家过去。那时候还没像现在这样,都喜欢到饭店吃饭。
  中午忙完了,下班的时候去了商场,看看给母亲买的鞋到了没有,还好,鞋到了,给母亲买了一双软面的棉皮鞋,母亲还从来没穿过皮鞋呢。买完了鞋,逛了一会儿商场,想是不是得给赵姐买点什么,赵姐对我好,给我卖衣服,买床单被罩,还把家里的枕头给我,照顾我就像家里姐姐照顾我似的,马上过年了,怎么说也得给买点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给女人买东西(当然不包括给母亲买),真不知道该买什么,也不知道赵姐喜欢什么,想想自己真是完蛋,连女人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一点不懂女人,做人失败。就那么的逛着、看着,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叫上张玲一起出来,要是她在这就好了,至少她是女人,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并且她和赵姐长得差不多,个子也差不多,就是她纤瘦一些,赵姐略微的比她胖点,丰满一些。
  逛到了卖围巾的摊位,被那里的围巾吸引住了。围巾的样式很多,颜色也各式各样,主要吸引我的是卖围巾的老板,一个女的,大波浪长发,和赵姐有点相似的面容,个头、身材和赵姐几乎一样,披着一条大围巾,有点西双版纳风格,浅红色的,就那样搭在她的脖子上,围巾很宽很长,两边垂在下衣襟那里,长长的飘穗随着身子来回动着,给人的感觉非常有格调,还很大气。
  女老板正在向几个女顾客介绍自己的围巾,我走了过去。
  女老板看到我,笑着问:小伙儿,买围巾呀?
  我说:嗯,买围巾。
  她问:给自己买还是给女朋友买?
  我说:给我姐买。
  女老板楞了一下,问:给你姐买?你姐多大岁数?
  我说:三十一。
  女老板就准备拿围巾让我挑。我说:你脖子上的这条就挺好。
  女老板看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问:这条?你相中这条了?
  我说:是,就这条,相中了。
  女老板说:呵呵,我也相中了,看样你姐和我差不多一样高,要是不高围不起来它。
  我说:是,就看你围着挺好的,你和我姐个子一样,才要买的。
  女老板说:可这个款红色的就这一条了,其他颜色的行吗?
  我说:不行,就这个红的。
  女老板看着我,说:我也喜欢红的,这条准备自己留着过年围的,看你对你姐挺够意思,还头一回看弟弟给姐买东西的,就卖给你吧。
  我说:那谢谢你了。
  于是就愉快的买下了这条围巾,还买了一条同款橘黄颜色的,准备送给张玲。
  晚上客人不是很多,早早地就完事了。
  老大和老四也早走了,他们家都在市里,小年也是年,回家和家里人过小年去了。
  从厨房出来,大厅还有一小桌客人,看样子马上也要完事。
  冯哥在吧台那站着,看到我,说:老大和老四都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我说:是呀,就我老哥一个了。
  张玲在吧台里说:前台也就剩我一个了。
  没看到孙梅,我问冯哥:我孙姐呢,回家了?
  冯哥说:没有,和她朋友去市里唱歌去了。
  我说:冯哥,你也跟着去呀。
  冯哥说:都是一些老娘们,孩子有点感冒,我得回去看看孩子。
  我没说话,想也是的,孩子感冒,当妈的出去唱歌,当爹的在家管孩子,也不是不行。
  我问冯哥:用煮点饺子带回去吧?
  冯哥说:也行,老三你煮点饺子,对了,多煮点,你也带回去点,再整点凉菜,切点酱牛肉就行。
  我说:我不用,吃完饭了。
  冯哥说:今儿不是小年吗,就你一个人,回去自己喝点,喝完了睡觉,香。
  这时张玲说:也给我带一份,我也一个人,你们过年我不过年呀,我也喝点。
  冯哥问:你能喝酒吗?会餐的时候没见你喝酒,就喝饮料了。
  张玲说:那是人多,我没好意思。
  冯哥说:那就这样的,老三,你去煮点饺子,切点酱牛肉,你看还有啥现成的,整点,给我带点饺子就行,我拿回家看孩子吃,你和张玲你俩回去喝点,就你们俩人了,也热闹热闹,过年了嘛。
  我答应着,问张玲:姐,你真想喝点?
  张玲说:喝,咋不喝呢,谁过年不喝酒。
  我就回厨房煮饺子切牛肉去了。
  回到寝室,和张玲因为到谁的寝室吃饺子发生争执,我说到男寝,她说不去,不习惯,叫我到女寝,我说女寝太干净,我不习惯。
  最后她说:听姐的,就算去陪姐吃。
  我说:好吧,你先回去,我先收拾收拾再过去。
  她说:你收拾啥,不成天这样吗,也不是相亲,还假装的收拾收拾。
  我说:那也得收拾一下,洗把脸,全是油。回到寝室,洗了脸,把工作服裤子换了,拿着给张玲的围巾过去。
  女寝就是和男寝不一样,干净,还有香味。张玲的床靠着窗户,那有个桌子,她已经把饺子酱牛肉,花生米摆在桌子上,看我进来,找了两个喝水的杯子,把酒倒上,说:来吧。
  我过去,把围巾给她,说:姐,给你买条围巾。
  她很惊喜,说:哎呀,还给我买条围巾!说完把围巾拿在手里看,说:还是我喜欢的橘黄色,真好。
  她把围巾围在脖子上,挺好看,很配她。
  我说:你围着挺好看。
  她说:我照镜子看看。
  她走到镜子前,走又看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谢谢小弟,我围着正合适。
  我说:合适就好,姐,先吃饺子吧,一会儿凉了。
  她把围巾拿下来放到床上,说:你还挺会买东西的,我喜欢。
  我坐在凳子上,她坐在床上。
  我看着杯子里的白酒,又看看她的,和我一样,也是满满的一杯,就问:姐,你能喝了吗?
  她说: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喝一杯没啥事,再多就不行了,你多喝点,你酒量大。
  我说:上回你可是喝多了。
  她说:咱们东北的女人哪有不会喝酒的。
  我说:我就没看过我姐喝酒。
  她说:那是在家,都你们男的喝酒,家里来客(qie)了,女的做菜,男的陪客,女的哪有上桌陪客的。
  我说:也是。
  是的,在家从来没看过姐姐们喝酒,好像她们还真的没有喝酒的机会。
  和张玲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其实女人再不不喝酒,一旦喝酒,一般的酒量都不小,我在内蒙工作的时候,就碰到过喝酒的女人,我的酒量喝不过人家。
  我说:周兰和李海娜走的时候,没说过完年还回来不?
  张玲说:李海娜应该回来,周兰没说,看样是够呛。
  我说:应该是回不来了,就是周兰还回来,也不可能在这干了,老二在厨房,她在前台,挺尴尬的
  张玲说:也不一定,我看周兰根本不在乎这事,海娜也不怎么在乎,好像她们离不离婚没关系似的。我说:搞不明白,谁知道咋想的。
  张玲说:爱咋想就咋想,跟咱们都没关系,小弟,来,喝一口。
  于是就喝酒。
  放下酒杯,她夹了一个饺子蘸了一下蒜酱,放到碗里,说:没想到你还挺心细的,知道带点蒜酱回来。我说:吃饺子没蒜酱不好吃,我吃饺子必须有蒜酱。
  她说:我也是,在家吃饺子就得蘸蒜酱,还得加点陈醋。
  我说:咱们东北人都这样,喜欢吃饺子蘸蒜酱,还得喝点小酒。
  她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吃饺子不喝酒,不如喂狗。
  说完就笑,看着她笑。
  喝了两口酒,她的脸已经开始红了。
  女人喝酒脸都爱红。
  我说:姐,你脸一红,再加上一笑,非常好看。
  她说:是吗,姐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我说:是的。
  和张玲吃着饺子,喝着酒,聊着天。她的那杯酒很快就喝完了,还要再倒一杯,我说:你还能行吗,不行就别喝了。
  她说:你看我喝多了吗,一点事没有。
  我说:喝多的人从来都说没喝多。
  她笑,说:没事,再来半杯吧,喝完了躺床上就睡,也不出屋,啥事没有。
  就又倒了半杯。
  她说:这回我慢点喝,觉得不行,喝不了,我就不喝了。
  我说:行,你就慢点喝,看着我喝就行。
  她说:看你除了干活就知道喝酒,纯粹个小酒蒙子。
  我笑笑,说:有时候喝酒挺好的,睡觉香。
  她说:有时候下班回来,睡不着觉,也想喝点酒,不好意思喝。
  我说:你和周兰、李海娜你们喝呗,她俩都挺能喝的。
  她说:我下班人家都快睡觉了,有时候她俩是喝完回来的。
  我说:黑龙江的女人就是厉害,她俩都能喝酒。
  她说:那咋的,行你们男的喝,就不行女的喝呀,以后我也喝,下了班就自己喝点。说完看着我,说:你陪我喝。
  我说:行,天天陪你喝,也把你培养成酒蒙子。
  想象不出来,一个女酒蒙子能啥样,天天头不梳脸不洗,就知道喝酒,喝的依里歪斜的,也挺好的。
  她又喝了一口,说:小弟,姐喝不下去了。
  我说:喝不下去就别喝了,给我吧。
  说完把她的酒倒进我杯里,说:你喝水吧。
  她说:不喝,我带回来一瓶饮料,我喝饮料。
  她从床里摸出一瓶饮料,拧开。
  我说:喝饮料挺好,解酒。
  她喝了口饮料,说:还是饮料好喝,不辣。
  我说:是,饮料好喝,不醉人。喝酒就得喝的晕乎乎的,那才叫享受,要不然喝酒干啥。
  她说:你呀,就歪理邪说,给自己喝酒找理由,你刚多大,就这么喝酒,你得喝到啥时候。
  我说:趁着没媳妇,赶紧喝两年,等有了媳妇,就喝不着了。
  她笑,说:还媳妇呢,我看你也不着急呀,人家别的男的向你这大岁数,都知道处对象,也没看着你处呀。
  我说:咋不着急,马上就过年了,我妈还等着我领媳妇回去呢,又没完成任务,回去还得挨说。
  她说:该,看你还喝酒,有喝酒的时间,好好和小姑娘处处,不早就成了。
  我说:哪有啊,哪有小姑娘喜欢我,我看人家挺顺眼,人家看我像土匪似的,还没等和人家说话,人家就躲得远远的,还以为我要咋滴似的。姐,不是你弟弟不努力,是压根就没机会。
  她笑,说:还没机会,你看看你,天天喝酒,谁家小姑娘愿意和个酒蒙子在一起,以后把酒戒了。
  我说:好,戒了。
  她问我:你说给你妈买鞋,我差点都忘了,那鞋来了吗?你买了吗?
  我说:来了,今天买的。
  她说:今天买的,你咋没喊我?
  我说:看你怪累的,就没喊你,去年就给我妈买过一双鞋,知道大小,能买。
  她说:你们男的买不好,买的啥样的?
  我说:软皮的,棉鞋,去年买的是布面的,今年给她买双皮鞋,也不知道她爱穿不爱穿,我妈没穿过皮鞋。
  她说:爱穿,保证爱穿,老儿子买的鞋,能不爱穿吗。
  我说:应该是。
  她说:你去年给你妈买的鞋,今年咋又买鞋,也不换换样,买件衣服啥的。
  我说:不知道,就是想给我妈买双鞋。
  说完,喝了一口酒,掏出烟,点上一支,说:姐,你没过过苦日子你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小,大夏天的,和村里的孩子玩,那时候家里穷,脚上也不穿鞋,就光着脚丫子跑。我家前边有条河,水不大,也就没过脚面子。夏天,我们都在那玩水。晌午头儿,家家孩子都回家吃饭,我在那等我妈从生产队回来,一起回家,回家我妈就做饭,好吃饭。那天记得我妈走着回来了,我打远儿就喊,我妈走到我跟前儿,用手摸着我的头,我说妈我饿了,我妈说回家,妈做饭。
  我站在那,说妈你背我。我妈看着我,说妈累了,不背了,自己趟河过去吧。我妈说着,就往前走,直接就把脚踩到了河里,就在我妈把脚往河里踩的时候,我看到我妈脚上的那只布鞋,前面已经破了,我妈的脚指头就露在外面,我记得非常清楚,妈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在阳光下特别扎眼------我妈就那样把脚踩进河里,河水把妈的脚和鞋没过去了,我妈就那样过了河,两只脚,那双布鞋,全湿了。我跟在我妈身后,眼泪就往下掉,打那以后,我再也没到那河边玩过。我就想要给我妈买双鞋,一年一个样------
  我的眼睛有点湿,张玲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