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清惠道:”妃暄,以你今时今日的功力,即便那妖道再出世,也未必能敌得过你。“
  师妃暄淡然说道:“学剑就是用来降魔卫道,此人若是再入世,妃暄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若他甘愿伏首也就罢了,若他一心为祸苍生,妃暄的色空剑定会降伏这个魔头。”
  宁道奇从旁闻言,不禁微微摇头叹息道。
  “据传邪帝舍利便是落在青云子手中,和氏璧玉,杨公宝库,得一可安天下,然而此人入杨公宝库,却是不取财宝,只取邪帝舍利,足以可见此人心性,应该只是志在武道。”
  “若此人真的掌握了邪帝舍利和和氏璧的能量,恐怕再出世时,功力会更胜从前啊。”
  师妃暄从旁说道:“无论他有多强,都逃不过我的色空剑。”
  就在此时,宁道奇朝着山门方向望去,沉声道:“他们来了。”
  梵清惠脸色微变,道:“道兄,我不便与宋缺相见,容我先走一步。”
  宁道奇微微颔首,道:”清惠请自便。“
  梵清惠的身形消失不见,师妃暄则是走到那白石广场的一侧,悄然站立,犹如一尊不动的佛像。
  ……
  陆凤秋已经很久没有坐船了,这六年来他在草原之上“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参悟《阴符经》三篇,颇有心得。
  以前不太明白的东西,也在这六年之中渐渐明悟。
  天道为何?何为天道?
  天道,指运作永恒一切的道。
  道生万物,道于万事万物中,又以百态存于自然。
  悟道就是超脱,不停的升华,寻找生命的本源,成就永恒。
  《庄子·庚桑楚》中所言,“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寳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
  天道之下,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陆凤秋在草原上时,常常一静坐便是一个月,坐在那草原之上,观日月星辰,观日升日落,观飞鸟骏马,观草长莺飞。
  直到在进入草原之后第五年的秋天,他终于进入了入道境界。
  入道,其实更多的是指一种状态。
  比起天人合一还要厉害的一种状态境界。
  在入道状态之中,即便是陆凤秋站在原地不动,旁人想要伤到他,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凤秋将那种状态称之为“咫尺天涯”。
  ……
  陆凤秋坐在小舟上,看着那冬日里的滚滚浪花,不禁吟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划船的是云帅,他此刻身着蓑衣,哪里还能看出昔年西突厥国师的风范,倒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船夫。
  云帅听得陆凤秋口中所言,不禁赞叹道:“先生,你这词作的真大气。”
  陆凤秋摇头失笑道:“这词倒不是我作的,而是唤作一个杨慎的家伙写的。”
  云帅出言道:“杨慎?倒是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头,应该不是江湖名流吧。”
  陆凤秋笑了笑,道:“一个文人。”
  云帅闻言,也没有多问。
  小花站在船头,有些百无聊赖,嘴里咬着一朵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咬到嘴里的。
  洛阳城就在前方。
  云帅不禁说道:“先生,就在这里下船吧。”
  陆凤秋微微颔首,起身道:“好。”
  登上岸头,不禁想起六年前,初入洛阳,在洛阳城中的种种。
  陆凤秋朝着身后的云帅问道:“老云,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云帅恭敬说道:“回先生,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三了。”
  陆凤秋朝着那远处的雄城洛阳望了一眼,摇头说道:“可惜了,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不然还能带你们去城里先吃顿好的,罢了,罢了,先去将麻烦给扫清,再去享用美食也不迟。”
  ……
  大雪纷飞,地上的雪是越积越厚。
  净念禅院,白石广场之上。
  银装素裹的大殿矗立眼前,大雪之下覆盖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个足印。
  宋缺和寇仲终于来到了这里。
  宋缺看着那白石广场中央昂首站立的宁道奇,高声喝道:“宋缺在此,请道奇兄赐教!“
  宋缺的声音远远传开,轰鸣在山寺上方,震荡在净念禅院每一个角落。
  宁道奇犹如青松一般挺立在白石广场中央,此刻终于出声道:“我多么希望宋兄今夜来是找我喝酒谈心,分享对生命的体会。“
  “只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任我们沉沦颠倒,机心存于胸臆。”
  “而今中原大祸迫在眉睫,累得我这早忘年月、乐不知返的大傻瓜,不得不厚颜请宋兄来指点两手天刀,却从未计较过自己是否消受得起,还请宋兄要手下留情。”
  ……
  陆凤秋登上净念禅院的门前时。
  雪下得更大更密,团团绵絮般的雪花,随风轻盈写意的飘降,把人间化作纯美迷离,触人心弦的诡奇天地。
  陆凤秋亦未有半分动容,他身后的云帅站在门前,却是已经感受到了从那禅院之内散发出来的阵阵气浪。
  云帅不禁为之动容,叹息道:“从前我只以为我在这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但如今方才知晓,这世上不止有先生这般的陆地仙神,还有像天刀宋缺和散人宁道奇这样的奇绝人物。”
  “我一度以为我较之这二人也不差多少,但今日却是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陆凤秋笑道:“老云且不要妄自菲薄,这武道一途,从来都没有尽头,更不分先来后到,今日的你或许没有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强大,但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你未必比不过他们。”
  云帅朝着陆凤秋躬身道:“多谢先生提点。”
  陆凤秋拍了拍身侧的小花,开口道:“走吧,已经第六刀了,该我们进场了,再迟一些,就看不到好戏喽。”
  小花朝着陆凤秋摇摇身子,然后倏然远逝。
  ……
  白石广场之上。
  天刀划过虚空,刀光闪闪,天地的生机死气全集中到刀锋处,天上的大雪都仿佛要在此刻消失殆尽。
  天刀破空而去,横跨数丈,直击宁道奇。
  宁道奇摆手,整个人以一个十分奇特的姿势跃至空中,朝着宋缺扑去。
  寇仲站在广场的一角,看着场中的二人身形变化,只觉眼中眼花缭乱,看到宋缺使出妙招来,不禁想要出口喝彩。
  宁道奇的各种奇招亦是让寇仲看得心惊肉跳。
  寇仲心中不禁暗道:“这二人当真是厉害的紧,只是比起鹿道人来说,还要差上一截。”
  寇仲到了今日今日方才知道当初名震天下的鹿道人到底是何等存在。
  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便是连宁道奇和宋缺之中的任何一个也打不过,更别提能六年前就能以一人之力敌六大宗师的那变态鹿道人了。
  好在那鹿道人已经销声匿迹,六年不见其人。
  然而,当寇仲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远处广场另一端的一道孑然身形之时,寇仲脸上不禁露出几分不服输的神色。
  如果说以前,他对师妃暄还算有些好感,但自从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利用宋缺对她的情谊,让宁道奇约战宋缺之后。
  寇仲已然对慈航静斋没有了半分好感,甚至生出了几分厌恶。
  这群尼姑当真是这天下最大的搅局者。
  若非他的好兄弟子陵一直和那师妃暄有些搞头,他定然不会给这群尼姑半分好脸色。
  想让他寇仲认输,门儿都没有!
  他已经不是孑然一身,他的身后有数以万计的少帅军,还有宋缺对他的期许。
  还有无数汉人的期望,汉家正统,不可逆。
  ……
  师妃暄目眺远方,仿佛真正的化为一座佛像一般,雪花飘落亦不能沾在她身上分毫。
  ……
  宁道奇和宋缺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宋缺主攻,宁道奇主守。
  谁都不能占对方少许上风。
  胜败关键处便在宁道奇能否挡住宋缺的第九刀。
  就在宁道奇和宋缺再度分开之时。
  宋缺还刀鞘内,双手下垂,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气势。
  而宁道奇则是保持两手负后的姿态,双目异芒闪烁。
  宁道奇突发一声长啸,长身而起,朝着宋缺攻去。
  宋缺在倏忽之间,拔刀而出,双手握刀,朝着宁道奇面门之时砍去!
  ……
  嘭!
  宁道奇和宋缺再度相撞。
  宋缺往后飞退,宁道奇则在空中陀螺般旋转起来,缓缓降返地面。
  宁道奇和宋缺相视一眼,不禁同时大笑起来。
  宁道奇一揖到地,诚心道:“多谢宋兄手下留情!”
  宋缺回礼道:“能得与道兄放手一搏,宋某再无遗憾。还请道兄转告清惠,宋某的一切从此之后由寇仲继承,宋某这就赶回岭南,再不理天下的事。”
  ……
  寇仲在一旁看的不明所以,这就结束了?
  说好的第九刀呢?
  宋缺朝着寇仲笑道:“我们该走了。”
  寇仲正欲回话。
  却见那禅院之中突然出现一头梅花鹿,那梅花鹿起起落落,一跃便是数丈之远,在禅院的大殿之上朝着这边跳跃而来,然后驻足在那一座大殿之上,仰头发出几声“呦呦”之声。
  鹿鸣之声在冬雪之中响彻整个净念禅院。
  宁道奇看到了那头鹿,本来泛起笑意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凝固,他低声呢喃道:“他真的来了......”。
  宋缺也看到了那头鹿,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能一跃数丈之远,行如疾风的梅花鹿......宋缺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名号。
  这普天之下,能养出如此神异梅花鹿的人,只有已经消失了六年的青云子。
  青云子,一个在他的磨刀石上已经刻下了六年的名字,他已经足足等了这个人六年,现在,他终于要出现了吗?
  好似化作佛像的师妃暄也看到了那头鹿,她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向那远处。
  寇仲抬眼望去,只见那禅院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着白石广场上缓缓走来。
  说来也怪,那人的脚步看起来明明很慢很慢,但他每走一步,却能跨出好几丈之远。
  寇仲看到那人之后,不禁脸色一黑,吞咽了一口口水道:“鹿道人.....鹿变态来了......”
  宋缺听到寇仲所言,眉头蹙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