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付葭月其实发现,她的心越来越难以走近了,便是如她自己都是如此。
  她已经是都要看不透自己了,看不透她所追求的究竟是些什么。
  当初,她想要找到哥哥,因为只有找到哥哥,她才是真正地可以感受到她真真切切的活着,虽然,这几十年,在哥哥没有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生活的也是风生水起的,可是,总归是没有亲人在她的旁边,她总归是寂寞的。
  许多时候,一天之中虽然做了许多的事,却仍是空落落的,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尤为是如此。
  而,直到凡凡真的是生病的时候,她才是真真切切地发现,原来,谢白的到来再度扰乱了她的神智,再度将她原本将凡凡给清楚的认知的思想给毁之一旦。
  因为谢白的到来,她开始又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孩子了。
  他们两人长得是如此的相像,每次看见他们的脸,特别是他们一起映入她的眼帘时,她便是会想到乔羽书,那个被自己给深深伤到的男人,那个她五年都未曾见过一面的男人,那个在她结婚之日想要将她给带走的男人。
  深深的罪恶感在付葭月心底深处蔓延着,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还会有多久,还会持续多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彻底奔溃,她会彻底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只是,她知道,现在,她是没有,要不然,她也是不会跟谢白一起回去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茶茶找来的时候没有答应和她回冥界了。
  他们总归都是凡人,所有的杂乱也不过都是凡间的事,他们只是一届凡胎,根本是无法道冥界中去,更别提将人间的杂乱的事带来来叨扰着她的心了。
  只是,人总归是有良心的,总归是会有责任感的,总归是不会轻易地将所结实的人给抛至脑后的。
  所以,这也便是付葭月不愿放弃掉人间错综复杂的生活的原因。
  如今想来,凡凡从来都是无辜的,错的从来都只是她,她却在用着自己的错误来惩罚着凡凡,一时间,付葭月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她究竟是怎么了?她自私,她只知道将错误给安在他人的身上,潜意识中她不愿承担她所要担负着的责任,却是因为内心之中的挣扎而才想要回到京城中去的。
  要不是茶茶和谢白寻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所谓的逃避还会有多久。
  不过,再想这些也是没有用了,总归都已经过去了,总归,她现在还是准备回京城之中去承担责任了不是?
  凡凡这病来得突然,却是在情理之中。
  就算是康健的孩子,那也是容不得付葭月这般的摧残的。
  孩子的身子本就是弱,根本就是受不了这种长途的,更何况付葭月是带着他骑马,更是夜以继日地赶路,有时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便也只就地歇息了。
  夜间的寒气、湿气极重,一个孩子如何能承受的住?
  开始时,凡凡还是迷糊着的,开始时,凡凡还是会说些胡话的。
  凡凡说的胡话也不过就是叫付葭月不要生气,和想念父亲这些事罢了,以前在小村子的时候,在付葭月夜间醒来,看着凡凡睡觉的时候,也是时常听到的。
  所以,在付葭月听到这些话时,不过是习以为常,也没往多的方面想。
  只是,这是谢白第一次听到,这是谢白第一次看着凡凡入睡的样子。
  凡凡此刻因为发烧的关系,小脸都是涨红着的,他的小嘴巴一张一合,似在梦呓。
  此时此刻,凡凡的脸蛋别样的红润,便像是被抹上了一抹腮红,配合上他肉肉的脸颊,看起来极是惹人怜爱的样子。
  而付葭月在小村庄时最害怕的便是凡凡生病了,因为特别是凡凡刚出生的那一段时间,凡凡几乎是每天都处于生病之中的,那个小乡村中没有受过特训的大夫,唯一一个便也只是村口处的王大夫。
  王大夫的看病的手艺也不过是祖传的,平常的病是能治,可是,在碰到一些难解决的杂症时,便也是束手无策,便也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来解决了。
  因为凡凡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是因为付葭月在怀他时没有注意周全所沾染上的,况且,凡凡那时才小,王大夫便也是不太敢尝试新药。
  所以,王大夫在那段时间,也不过是就着凡凡发烧风寒的症状开药的。
  付葭月也知道王大夫也只是不想冒险,同样,付葭月也是不想冒险,两人便是得到了这样的一种默契,便是就只就着这样拖着凡凡的病,便也只是就着比较急的症状处理着。
  幸而,久而久之,凡凡的身体便也是自己恢复了过来,久而久之,已是长得和寻常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差别了。
  只是,如今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就像是一个导火索一般,瞬间将凡凡隐藏了许多年的疾病给牵扯出来了。
  这一病,就几乎将原本凡凡原本隐藏住的病根子给揪了出来。
  付葭月一下便是慌了神了,她每天都是候在凡凡的床边,等待着他转醒。
  谢白见她这么慌乱的样子,看着也极是心疼,却也没多说些什么,白日里就到处给凡凡寻找有名的大夫,到了晚上,便是和付葭月一起陪在凡凡的身边。
  付葭月其实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陪着凡凡,谢白在旁边候着,会让她感觉她的心更是有些愧疚。
  凡凡多少还是谢白的孩子,她不告诉谢白真相已是对不起谢白了,如今,凡凡都是病成这样了,还是不让他知道真相,这一点,在她看来,着实是太过残忍。
  只不过,理智还是告诉付葭月,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谢白知道。
  虽然,付葭月也是不知道,谢白着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总归现在表面上是这般就好了。
  即使有朝一日谢白知道了真相,只要,只要两人间的真相没有被戳破,只要谢白不明着与她说,只要,谢白不将凡凡从她的身边给抢走,她便是满意了。
  付葭月的眼眶下已是布满了黑眼圈,头发也是没有时间梳,浑身看起来都是狼狈不已的样子,仿佛,只在这一瞬间,付葭月便是苍老了许多。
  付葭月坐在床头,一直看着凡凡,看着他熟睡时难受皱起的小眉头,心思一点都未从他的身上移开。
  一直同样候在一旁的谢白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来,轻声提醒道,“葭月,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先去休息吧。凡凡这边有我看着,我一刻都是不会从他的身边离开的,你安心地先去睡下去吧,你一直在这守着,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付葭月苍白着嘴唇,摇了摇头,回道,“我不累,你要是累,你先回去休息吧,凡凡本就是同你没关系的,你没必要与我一起在这守着他。”
  只是,在付葭月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却是沙哑至极,其间显得疲惫。
  说这话时,付葭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凡凡身上,丝毫便没有看谢白。
  不知为何,谢白此刻看着付葭月这个样子,内心中便是没来由的生气,他面色忽然一冷,低沉着声音问道,“葭月,我们之间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已经五年了,五年的时间,他所等来的不是旁的,却只有付葭月的冷淡与不想与他接触吗?
  闻言,付葭月显然是一愣,她显然没有料想到谢白会与她谈论这些,但是,她却也只一愣,依旧是没有朝谢白看去。
  片刻,只听付葭月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没心情与你说这些。”
  谢白却是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只听他继续说道,“你究竟在怪我些什么,五年的时间已经是过去了,你就还是要这样吗?你究竟要怎样,你想要我怎样,你说出来,我便可以照做。”
  闻言,付葭月猛地从床头站起,转身看去谢白,同样低沉着声音反问道,“我要你放我和凡凡走,你可以吗?”
  也只说出这话后的一瞬间,付葭月便是后悔了。
  她本就是没有任何资格责怪谢白的,谢白从来都是没有错的,错的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自私罢了。
  若不是她当初的犹疑不决,若不是她当初给自己所惹下的这一切,她如今也是不用受这番的苦痛。
  说来,这些种种的事,不过是对于她当初所犯下的错误的惩罚罢了。
  见谢白眸色一黯,并不回答,付葭月忽得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呵呵,你看,你不可以吧,所以,谢白,不要自以为是承担任何事,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方会提出怎样的一个请求,你不是万能的,我也不是当初的付葭月,许多事情都是变了,谢白。”
  说着,付葭月眼眸之中也是划过一抹黯淡之意,她不知道自己在悲哀些什么,明明,明明谢白的回答很是让她所满意,明明,明明谢白被她说的说不出话来,她该是高兴的。
  可是,付葭月的心中便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丝丝点点的痛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呼吸都几乎为此而凝滞。
  许久,只听谢白反问道,“所以,你是为了乔羽书吗?”
  “谁允许你提他的?”付葭月一怒,双眸顿时因为这话而显露出了鲜红欲滴的样子,加之这几天熬夜所留下的红血丝,显得有些狰狞而可怖。
  她的声音因为低沉着而恼怒着而有些发颤,她的眼神一刻未曾从谢白的身上移开,仿佛,想用这眼神彻底看穿谢白,似乎,也唯有这样,她才是可以抑制住心底中的愤怒,才是能够不去触及这五年来她都是不愿去触及的东西。
  谢白却像是没有听见付葭月的话般,继续说道,“他还在京城之中。”
  “你和我提他做什么?谢白,我说过,你不要自以为是,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付葭月的话却因为谢白的话而显得有些难以自持。
  她胸口上下起伏着,粗重地喘息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谢白眼眸中的晦暗更加深了许多,片刻,只听谢白喃喃开口问道,“是因为喜欢上我,伤了乔羽书,所以,你要对我这样残忍吗?”
  明明是内心中笃定着的事实,可是,当谢白将其给说出口时,却是觉得那么的没有底气。
  付葭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打算和谢白在这残忍的同样没有结果的话题上继续下去。
  只听付葭月说道,“你出去,凡凡需要安静,我也需要!”
  谢白却依旧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听他说道,“凡凡今日已经是转醒了,大夫也说过,他已是有些好转了,不过五日,想来便是会好了,你还这样躲着我做什么?”
  今日的谢白很是不一样,和平日里迁就付葭月的样子很是不一样,今日的谢白,似乎不管如何,都要亲手撕开付葭月的外衣,让她面对现实。
  因为谢白的话,付葭月的话中却是充满了嘲讽之意,“你知道什么?谢白,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嘴脸,真的很让我感到恶心!”
  明明一句句话都是朝着抨击谢白的方向进行着,可是,每说出一个字,付葭月便是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遭受着凌迟。
  明明是最不该要受她怒火冲击着的人,说来,谢白,如今也算是她最对不起的人,可是,事到如今,付葭月在见到他时,也只有愤怒而不想与他多说些什么的心思。
  谢白就这样看着付葭月,在看见她说完后,努了努唇,似想说些什么,却是被付葭月嘲讽而残忍的面色给阻止住了。
  付葭月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来缓解这个乱七八糟的气氛,和谢白之间的关系变为如今这个样子,从来都是她所不希望的。
  在小乡村时,付葭月一遍遍地思考着自己在见到谢白时,可能遭遇到的场景。
  可是,她从来就没想到自己在遇见谢白时,还是会如以前那般容易生气,她以为,自己已是足够成熟了,可是,在遇见谢白后,这种成熟,似乎很快便化为子虚乌有的存在了。
  两人便这样僵持着,空气都仿佛在此刻凝滞。
  许久,只听谢白说道,“我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