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安室透这边怎么应付柯南的追根究底,平安万事屋里,却是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毛倡伎一身红梅十二单衣,精精细细地打扮了,大白天的,就找上门来。
  那些个前院的妖魔鬼怪,才不管她是好看不好看,按它们的话来说,这天底下再好看的,也没有浅雾大人或是衡殿下好看。
  于是,个个都跃跃欲试,想跳出竹林,把她给拦下来。
  好在浅雾奈亚子有言在先,白日里不叫它们随意出林,毛倡伎才能顺顺当当地走到“罗生门”。
  这道门在人类看来,除了好像有些阴森、不大吉利以外,倒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妖魔鬼怪们想随意过这道门,却是不能的。
  毛倡伎行至门外丈余,便能感觉到那“罗生门”三个字上的灵压,并不是什么道法秘术,而是源自顶尖大妖的威势。
  没多一会儿,打里面蹦蹦跳跳出来了个座敷童子,小娃娃过来就牵住毛倡伎的衣袖,领着人往里面走。
  这回压力就小了很多,毛倡伎侧目打量着那小娃娃,只见他背后一个单眼状的黑色符文若隐若现。
  座敷童子没有把她往正殿里领,反而带到了花园的石亭中去。
  石亭中,浅雾奈亚子穿着一件桃花林绘羽图案的访问和服,独坐煮茶,多少也算是对得起人家盛装而来。
  “见过浅雾大人,”毛倡伎声调婉转柔和,行至亭前便飘飘下拜,“奴家冒昧来访,还请大人勿怪。”
  “原是该我谢你,委托人那边早就传了信过来,说是他家那位女儿是自己做贼心虚、疑神疑鬼,近来已经大好了。”
  浅雾奈亚子抬手示意她落座,负责引路的座敷童子早就耐不住寂寞,自去找小右玩去了。
  两位风情各异的女子坐在石亭里,中间升起袅袅水汽,还带着缕缕茶香,背景是假山芳草,恍然像是一幅会动的画卷。
  只是,三两句拘着礼仪的寒暄后,毛倡伎忽而掩唇娇笑,媚眼如丝:“大人原是看过奴家最狼狈的模样,好像这样端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浅雾奈亚子抬手用木勺从瓮中舀出茶水来,分别倒进两人的杯子里,神色淡淡:“你想听实话?”
  “实话虽然叫人伤心,总也胜过被哄骗欺瞒。”
  “其实……我根本不会煮茶。”
  “什,什么?”
  毛倡伎还以为浅雾奈亚子,是想就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些什么,就算不提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该问罪她处心积虑袭击的事。
  总归,不会是这句看似寻常合理,却没头没尾的话。
  浅雾奈亚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好像不明白她有什么可不理解的,于是解释道:“这勺子是平时童童浇花用的,瓮原来是装酒的。
  还有底下的炉子,是准备烧栗子用的,现在烧的是鬼火。”
  “可是,为什么?”
  “来者是客,你盛装而来,我总该招待招待。”
  毛倡伎盯着自己对面的女孩子,好像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作弄的意思,到底还是失败了。
  “你不生我的气?”
  “失败的那个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再没有什么,比她脸上纯然的疑惑,更让毛倡伎忍不住怄气的了。只是,她现在再气,也是气自己没用。
  “我不过是找了帮派头目,到那个什么社长面前认下了之前做掉打手的事情,又敲打他家不要再来招惹我。
  然后,撤下了对那家大小姐的诅咒。
  他们本就不怎么相信神怪,自己做贼心虚,又没有实证,打发起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比不上浅雾大人能帮妖恢复修为的灵酒。”
  “所以,你来,只是为了道谢?”浅雾奈亚子无视了毛倡伎话语中的一丝酸意,端茶送客道:“无论是道歉还是道谢,我都接受,你可以走了。”
  毛倡伎咬了咬下唇,还是开口道:“我要见玉宫衡。”
  不叫衡殿下了?
  浅雾奈亚子看了看她,摇头道:“他并不在这里。”
  “但你知道他在哪。”
  “你如果还是喜欢他,就自己想办法,我不负责牵红线。如果你想报复,那纯粹是自寻死路。”
  “我只是想见他,再见他一面。”
  美人落泪,确实是楚楚可怜,可浅雾奈亚子只是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你想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看她又被噎住,半天没有回话,浅雾奈亚子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
  “既然你不想管,那个时候,又为什么帮我?”毛倡伎不死心地追问道。
  “因为你没了,我的委托会变得很麻烦。”
  毛倡伎原本也不过是抱着侥幸徒劳一试,听她这么说,就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于是起身告辞。
  临走时,她又半回身道:“我来谢你是出自真心,可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想要的总得去争,争不到,再死一次也没关系。
  还有,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算舍尽这身鬼力,魂飞魄散,我也会帮你。”
  浅雾奈亚子看她就那样走了,虽然知道“死缠到底”就是毛倡伎的本性,却还是开口提醒道:“你要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毛倡伎的背影僵了一下,转过假山不见了。
  “奈亚子,你有什么想要的喵?”
  小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又在旁边听了多久,只是跳上桌子,用毛茸茸的脑门去拱浅雾奈亚子的手。
  这回她没说想要世界和平,只是发了很久的呆,才把小右抱进怀里,站起来往正殿走去。
  ‘人类之间的事,人族与妖魔鬼怪之间的事,甚至是里世界的事,本来也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
  我就是看不惯你,明明不想管,还非逼着自己管!’
  想起玉宫衡说的那些话,浅雾奈亚子唇边忽然浮起一丝浅笑:“其实他说得也不对,我并没有逼着自己做什么。
  老师所想就是我所想。就算有时候,确实觉得麻烦,但该管还是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