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潜龙东行(完)
  “加图索君对空鸣枪是为了宣誓主权么?就像是警告入侵领土的雄狮那样。”矢吹樱轻笑道。
  “倒也不是,只是吓唬一下其他的神经病,免得他们抢先。”凯撒挠头,“不过我刚刚跳上她的车就被几十支枪指住了,是校工部那些家伙,他们说除了自由一日不能在校园中动用枪械。然后我俩就湿漉漉地被带到风纪委员会去接受曼施坦因教授训话……
  “我还是秉持我最开始的想法,如果源稚生真不想待在这座城市当黑道老大,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离开。或许由你去主动邀请他乘坐某架航班飞往法国的天体海滩,比我这个外人去劝说他更直接有效。不过我还是答应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可能帮上忙,希望他不要死板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他又一次想起那张死犟的面孔,那双让人不敢直视的黄金瞳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
  “有人出来了。”零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如果说天底下有一个“最完美听众”的奖项那一定非她莫属。
  凯撒伏低身子,趴在围墙上向更深处眺望:“不过这个地方未免也太巧了吧,当然不是对我,而是我那两个同学。”
  他们一路追踪源稚生留下的痕迹,越是前进凯撒心里的微妙也就越是浓郁。
  这里是东京都千代田区九段坂,也在这里有一座臭名昭着的神社。
  “要是我们在里面发生战斗把周围的一切给毁了怎么办?”凯撒好奇地问。
  “加图索君,我想你也知道我并非日本人。”樱淡淡地说,“我会毁掉沿路所有的监控探头,不会有任何设备能清晰的拍摄下我们的面貌。”
  凯撒乐了,他竖起拇指:“不愧是忍者,这下能放开手脚就当是送他俩一个顺水人情了,我们大干一场吧!”
  零已经绕着围墙四周开始倾倒不知从何时何地早已准备好的燃油,她的行动永远先于言语。
  其实她并非赞同凯撒的举动,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制造的动静理应越小越好,但她刚刚接到苏恩曦的电话,电话中薯片妞一反常态没有咀嚼薯片的声音,而是咬牙切齿地告知她附近距离最短的地方存放着的大量燃油——看来薯片妞很是赞同凯撒提出的举动。
  薯片妞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家国大恨至死方休”,一副恨不得亲自出马亲手浇油然后点火的样子。
  “夜叉,乌鸦,你们留在外面,总得有人接应。”樱轻声朝底下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说。
  “哈伊!”乌鸦一本正经地立正稍息,俨然像是讨好长官的士兵。
  三人翻身越过围墙,悄无声息地落地而后借着黑暗前进。
  乌鸦夜叉守在神门替众人把风,或许是深夜的缘故,这里的守卫并不严肃,但也不轻松,至少想要光明正大地行走其中是不可能的。再往里就是拜殿,这里也是一般人进行参拜的地方,一旁还设有挂满心愿的绘马墙。
  凯撒粗略地扫了一眼挂满正面墙壁的大致内容,尽管他并不认识日语文字,但比较精通中文的他大致能够明白其中的大多数愿望——无非是心想事成之类的美好愿景。唯一吸引他的是绘马墙中央不起眼的一角,用纯正汉字书写的“全社暴毙操你妈”。
  “大道至简大道至简,我好像悟到了点什么。”他点点头有感而发,“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很多时候人们往往把事情复杂化困难化了。”
  零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毕竟她不像凯撒的大心脏,必须得时刻提防着四周以备突然的袭击。而樱则在二人身后默默地打量观察着,她曾看过凯撒·加图索的档案资料,但那个名叫“零”的女孩却闻所未闻。想来是刚进校的新生吧?可此时二人的身份仿佛置换,凯撒倒是变成好像没有经验第一次出任务的新人,反观零则是含辛茹苦的老前辈一手将新人指导出师。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场景。
  其实不是凯撒“大心脏”,而是言灵·镰鼬带给他的自信。早在他们靠近神社之前,领域就已经悄然展开,在虚空里飞舞的小家伙成群结队而后四散开来,将领域内一切的声响都精确无误地传回凯撒的耳中。
  很快事情变得愈发奇怪起来。
  从镰鼬带回来的消息,凯撒完全没有在此地捕捉哪怕一丝源稚生留下的痕迹,像是被橡皮擦掉的铅笔印,线索在神社里凭空消失被什么他无法察觉的存在彻底抹去。
  “小心,这里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皱着眉小声提醒。
  在一处假山的背后,有数道暗流从某个不起眼的暗门中流出——究竟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设置一扇难以察觉的暗门?
  凯撒用眼神示意她俩跟在身后,他蹑手蹑脚地在粗糙肮脏的山面摸索,一条能够容纳两辆中型货车并排行驶的甬道直通往深不见底的地下。
  “看来我们应该找对地方了。”他毫不犹豫一马当先,左手狄克推多,右手沙漠之鹰,双手交叠小心翼翼地前进。
  大约在行进三四百米后,一道沉重的金属闸门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镰鼬无法穿透这扇铁门,看样子它是被内置的装置启动,在外面的我们想要进去只有强行破开这道闸门。”凯撒耸耸肩,不抱希望地问,“矢吹小姐,你们忍者有什么切割金属的技能么?”
  樱摇摇头。
  “好吧,看来我们得另辟蹊径了。”
  “闪开。”
  “嗯?”凯撒看向樱,樱再次摇头示意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她。
  “闪开。”零伸出白皙的柔夷,没等凯撒后退距离她十分安全的范围,古奥低沉的语言从她的口中迸发,语速愈发迅速,炽烈的光团像是被烧熔后的白糖包裹在零的拳头表面。
  静默的高温在她的掌中熊熊燃烧,却没有火焰的形态。零并掌作刀,沉重的金属闸门仿佛被回炉重铸,燃烧出通红的铁水沿着光滑的表面缓缓流淌而下。
  可没等凯撒为这名学生会的新鲜血液施为震惊,被赤焰切割出一个缺口的闸门深处,仿佛血腥的地狱,腥风血雨争先恐后的扑面而来。
  曾经被源稚女拍摄记录过的画面照进现实,如此真实地呈现在三人眼前。人鱼在透明的储水箱中游动,它们有的靠近玻璃墙露出带血的猩红利齿,有的在空旷如水族馆的容器里和同类互相撕咬、拉扯。玻璃墙外是用于解剖的铁床和束缚带,以及各式各样沾血的解剖工具,墙上还细心地贴着详细操作流程。
  不需要进一步思考这些用具是用于解剖何物,视线接着往右,整整齐齐的铁床上还零零碎碎地躺着解剖后死侍的标本,有些是完整的死侍被掏空了内脏悬浮在更右方盛满福尔马林的透明容器中,有些则是单独的腺体或者大脑,甚至还有怀着胎儿的雌性个体被纵向剖开,博物馆陈列似的向外无死角地展示。
  这名死侍长着中年女人的脸,脸色不像其他死侍那样苍白反而红润有光泽。凯撒看了一眼它的腹部,空空如也。这真的是一个怀胎的死侍,而死侍怀胎能生下的,只能是比它自己更加可怕、血统更加纯正的死侍!
  为教授们所一直困扰的猜想被证实了,死侍完全能够繁育后代,这臃肿畸形的母亲腹中曾经孕育着魔鬼!而现在它的胎儿不在,无法确认对方到底是死亡,又或者……潜伏在这里的某个角落。
  “它们本来都是人类,在药物的刺激下变成了死侍。”零一番观察后总结出自己的结论,“这些死侍都是有意识的培养出来的,那么幕后的人也许正在繁衍一支死侍的军队。”
  “可以确定是王将无疑了。”樱用盖棺定论的语气说,“在你们降落日本以前,路君还有芬君都曾参与了蛇岐八家围剿猛鬼众极乐馆的那场战斗,王将也的确在那场战斗中展现出控制尸守群的手段。”
  “只是不知道神社下方就是培养死侍的养殖场这一爆料传到右翼的耳中他们会怎么想,很期待看见他们的表情。”凯撒颇为恶趣味地笑笑。
  养殖场的尽头同样是排列整齐的玻璃容器陈列,墨绿色的不明液体中一具具外皮是铁青鳞片的躯体悬浮,它们与死侍有着相似的外貌,却不是人首蛇尾,而是拥有同样于人类的双手双足。镰鼬不停带回来一个又一个信息,但都大同小异——这里除了他们,再无他人。
  容器中的躯体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一张张素白公卿脸似的面具似笑非笑,表情诡异叫人心生恐惧,而这种让人从生理乃至心理都极为不适的面具仿佛铁焊,又像是本就与躯体成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完整且完全贴合在它们脸上,笼罩了整个面孔。
  “这该不会是你们说的王将吧?你看它们都带着相同的面具。”凯撒掏出手机拍照取样,因为王将控制了辉夜姬的缘故,整个日本境内在诺玛看来是个完完全全的空缺,就好像世界地图上凭空增添了一处探知不了的板块,所以这些照片他只能尽可能保存下来等到回归学院或者诺玛重新连接再上传至云端。
  “难怪每次杀掉他,立马又会冒出一个新的王将……”樱喃喃地说。
  “什么言灵能够像机器人一样把意识备份然后上传到不同的身体内?这又不是终结者,越来越夸张了啊。”凯撒感慨道,来日本的时间越久,他越是觉得这片小巧的土地上行走的尽是怪胎,同时又不得不反省曾经的自己是否目光过于短浅,不应该局限于卡塞尔学院这单一的范围。
  “毕竟龙族的历史上千年来我们也只是一知半解,甚至算不上冰山的一角。”零说,“既然发现了就毁掉,虽然不知道王将还在什么地方设有类似的养殖场,但或许这能给他带来不算小的打击。”
  “喂!小心点,要是引燃我们会在瞬间被燃烧连生还的可能都没有!”凯撒惊了,这姑娘像是完全不明白“安全”为何意,竟自顾自地浇起了燃油。
  何况他的自尊不允许让女孩在自己面前做危险的行为!这种事情只有且只能是他来完成。于是他“温柔”地夺过燃油桶,加图索家的大少爷亲自开始了他的“灌溉”。
  数分钟后。
  凯撒斜靠在金属闸门外,只感觉先前的战斗带来的消耗也不及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清理大街的环卫工人,无论从精神还是物理层面对他都是不小的损耗。但好歹一切准备就绪,只差最后引燃一切的火焰。
  “如果是芬格尔的话他一定会一边说着‘艺术就是爆炸’之类莫名其妙的口号,一边往里扔进火把。”身边两个总是闷葫芦一般的存在让凯撒不由得回忆起有芬格尔陪伴他的那段时光,即便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觉得自己的下限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新的降低。
  可没等零点燃地面的燃油,宽阔的地下室里忽然响起了莫名其妙的梆子声。
  “快!零小姐,点燃这些燃油!”樱惊惶地大喊。
  这一连串的梆子声就像是一个开关,谁也不知道它将要启动的东西是何种存在,总之不会让他们好受。
  与此同时,刺耳尖锐的警铃声贯透整座山谷,在他们头顶上方响彻、盘旋。
  尽管零的反应并不慢,反而相当敏锐,在所有人吃惊的刹那,她点燃了闸门之内的燃油,震耳欲聋的爆炸与席卷而来的热浪从被切割开来狭窄的隘口迸发,要不是凯撒及时拉住她撒丫子往上跑,被烧掉的不止是她那金色的好看的长发。
  剧烈的炸响仍在断断续续的进行着,还有别的什么嘶吼声从中刺破般地射出。显然用于王将意识存储的躯体还有幸存,它们不愿就这么白白死去化作枯骨,它们咆哮着,狰狞着,身后驾着雄雄燃烧的烈焰仿佛突破牢笼的恶鬼,要将试图杀死它们的一切啃嗜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