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学生街简单地解决了晚饭,丁玠桉就送戴倾回宿舍了。这两天的旅游强度虽然不算很高,但戴倾到底是在特殊时期,状态有所差,脸色看上去也并不是很好,所以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可回到宿舍已经是很晚的时间了,徐岚吟却还没有回来。
  戴倾连忙给她打了电话过去,刚刚还在酒店的时候接到徐岚吟的电话,彼时她的声音并没有像在车上的时候听到的那般激动,戴倾也就没太往心里去,可现在看来,徐岚吟对齐云的突然出现还是有些抵触的。
  直到电话挂掉,徐岚吟都没有接电话。戴倾不假思索,行李箱扔在宿舍里,转头就又跑了出去。正好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校内的电瓶车,她拦了下来,直接坐到了学生街,而后往她们的店面走去。
  里面的灯光都没有打开,一片黑暗,戴倾心里有些慌张,如果不在店里的话,那徐岚吟还会去哪里?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弯,但为了确认一下她还是尝试着推了一下门。
  没有锁。
  戴倾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着,双手沿着墙壁慢慢地摸索,直到碰到了开关,就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灯。
  在黑夜里多待了几秒之后,连正常的灯光都显得十分刺眼。戴倾拿手挡着眼睛好几秒,等适应了这个光线之后,才挪开。她往里面走了走,最后是在服装区里找到了蹲坐在地上的徐岚吟。
  “岚姐。”
  戴倾走上前,在徐岚吟身边蹲了下来,“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徐岚吟望向戴倾,眼眶微红,与平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形象全然不同,戴倾这么看着她 ,竟有种她带着一股委屈一般,声音里有些许的哭腔,“小倾,我想喝酒。”
  戴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竟真的因为徐岚吟一句,“我想喝酒”,就跑去买了一听灌装啤酒回来,担心徐岚吟是空腹,戴倾甚至还买了一份拌面跟一些下酒菜,然后支棱起小桌子,将这些板板正正地摆在了上面。
  徐岚吟果然,二话不说,直接扯开了一瓶酒就猛灌,因为动作幅度不小,所以酒从她的唇侧流出,顺着她的下巴如落珠一般不断地滴落。
  戴倾抽了几张面巾纸,默默地陪在她身边。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不知道徐岚吟跟沈毅的交往过程,只知道从一开始她就只听说了她们的分离。
  若不是一个宿舍的,就凭徐岚吟在外人面前显示出来的情绪状态,谁也都看不出来徐岚吟内心里的难过。可她们是邻床的,她几次在被窝里难过,其实戴倾多少是有感觉的。
  徐岚吟一口气灌下了一整瓶的酒,最后将酒瓶重重砸下,因为过于用力,整个铝罐都变形了。
  “沈毅去世前病重的那段时间,”徐岚吟缓缓开口,“我在那边待了两个多月,两个多月,我甚至,差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戴倾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情况。
  沈毅,他应该是很想见到徐岚吟的吧,在他生命的最后的时光里。
  见到自己爱的人,才足够不遗憾。
  “他妈妈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声音里的悲呛,让她抓着铝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从一开始知道我们在一起以后,她就极力反对。”
  “一开始,只是口头上表示,她希望沈毅找个家世背景好的,能帮助他们娘两在津北站稳脚跟;可我们一直没分手,沈毅发誓,要在曲黎创出一番名堂,无需在津北畏手畏脚,只是齐云不觉得我们能做到;她也曾找过我,告诉我我不配,哪怕,我告诉她,徐家是有能力帮助沈毅在曲黎,或者在牧水闯出一番天地的,齐云却觉得,如果沈毅留在了这里,接受了徐家的这些恩惠,就无异于入赘了,她不允许;到后来在家里跟沈毅闹,威胁沈毅,沈毅本就心脏不太好,听说是跟齐云争执的时候病发,在检查的时候又发现了脑瘤,在他住院检查治疗的那段时间,齐云切断了我们所有能联系的方式,整整一个暑假,我跟沈毅都处于一种失联的状态。”
  戴倾记得,在大一学生会迎新的那天,丁玠桉组织的聚会里,绪迦喝醉了说出来的事情,也是那天戴倾才知道徐岚吟是有男朋友的。后来两个人在一起回宿舍的路上,徐岚吟说过,她也不知道她跟沈毅之间,算不算分手了。
  再后来,在学生会组织出游的那天,戴倾撞上了沈毅,那是她唯一一次见过沈毅,如今早就对他的模样印象很模糊了。
  “再一次见到沈毅,你知道的。”徐岚吟又开了一瓶啤酒,“就是你们撞上的那次,也是我正式跟他提分手的那次。”
  “因为就在前一天,沈毅逃出医院回国被齐云发现之后,齐云给我打过电话,她告诉我,沈毅因为惦记在国内的我,不肯配合医生的治疗,她一改以前跋扈的语气,苦苦求我放过沈毅。她说,只有我跟沈毅分手,他才会安心地在国外接受治疗,所以我狠心做了,是我跟沈毅说的分手。”
  “是我跟他说的分手。我告诉他,我不会跟一个病秧子谈恋爱的,那天他几乎是跪着求我的,我都狠下心了。”
  徐岚吟的眼泪就跟止不住似的,一直地往下掉,戴倾的纸巾抽了又抽,一手拍着她的背,心疼她一贯以来表面上的坚强。
  “那天特别的冷,他脸色惨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我都这么狠心地走了。后来才知道,那天差点也要了他的命。”
  “春节的时候,我们联系过一次。我没忍住,看着他微信头像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然后我们视频了,他带着帽子,还是我送给他的帽子,我知道,他做过手术,还在化疗,消瘦得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毫无血色,头发早就都剔没了。那天他还告诉我,他的病情很稳定。”
  “他还问我,等他治愈回国了,是不是可以继续追我,是不是还可以在一起。我们都约好了的,可是他食言了。”
  “知道他病情恶化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飞过去了,小倾,你知道吗,当时我多害怕,我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非得跟他分手,为什么不能就陪在他身边,陪着他治病?我以为到了那边就能看到他了,可是齐云把我拦下了,她说沈毅不想见我,她说沈毅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我不配去见他。”
  “整整两个多月,我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在病房外等着,齐云为了阻止我见他,24小时不离病房,最后还是丁玠桉的帮忙,我才见到了沈毅。就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沈毅拼命地喊着我的名字,齐云才肯放我进来,否则,我连沈毅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徐岚吟最后几乎泣不成声了。
  戴倾站起身来,抱着徐岚吟,难受得像是鼻子里堵着,呼吸都极其困难。
  这天晚上,戴倾破天荒地没有阻止徐岚吟喝酒,她虽然自己不喝,但也默默地陪着,徐岚吟也没有任何顾及,直接将自己灌得烂醉,最后整个人昏沉在工作室里。
  好在工作室里有沙发,既有接待用的,也有拍摄用的,倒都是挺舒服的款,戴倾艰难地将徐岚吟扶到了其中一只沙发上,又找来了一条小毛毯盖她身上,而后又收拾了所有的酒瓶子,开了一条缝散味,等做完了这些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戴倾在徐岚吟边上坐了下来,看着徐岚吟脸上还残留有明显的泪痕,心疼涌在心间,也能理解为什么在知道她要去见齐云的时候反应那么大,她是在保护自己。
  但徐岚吟的话,她还在往心里去了。
  沈毅的家里人尚且是这般要求他的另一半,只怕丁玠桉的父母对他女朋友的要求会更高吧,又或者说,对他女朋友的家庭背景要求会更高吧?
  而她这般,又该如何让他的家里人满意呢?
  戴倾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为了足以匹配一个人,要付出的努力和代价,远比她想象中的多了去了。
  还未见过丁玠桉的父母,眼前就有一个齐云,不知道接下来这几天自己面对齐云能否做得足够好,戴倾搁着脑袋在膝盖上,带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戴倾是在丁玠桉的电话中醒来的。
  “小懒猪,该起床了。”丁玠桉揶揄的声音自电话里传来,戴倾迷糊了几秒,搁在膝盖的脑袋歪了一个晚上,酸疼得差点扭过来,一抬头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忍着酸疼慢慢适应。
  “怎么回事?”
  丁玠桉敏锐地捕捉到了戴倾的这个异常,语气也紧张了起来,“落枕了?”
  戴倾怕吵到徐岚吟,连忙起身准备到外面去接电话,结果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她刚准备站起来就又摔了下来,这下子动静更大了。
  “倾倾?”丁玠桉的语气更严肃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