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哆啦A平
  “我现在又何尝需要过问政事,父亲为什么总想培养我成为优秀子弟?”
  曹昂迅速瞄了一眼曹操,垂着脑袋,蔫嗒嗒地重复。
  好家伙,你还给我委屈上了?
  曹操放在胡须上的手停顿住,眉毛一挑,就要发作。
  种平心想这句话好耳熟啊……这不《世说新语》吗?
  《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有的人啊,表面是曹昂,背地里却是谢安。
  种平想到好笑处,下意识便将标准答案脱口而出。
  曹操积聚的怒火被打断,伸出的手顿在空中,自顾自品味起种平的回答。
  曹昂都做好挨曹操这一下的准备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呼呼”的掌风,不由试探着睁开一只眼。
  曹操不说话,只是仰头出神。
  荀彧知道其实曹操就是做个样子,并非真想教训曹昂,只是缺个台阶下罢了,因而主动开口帮曹昂解围:“伯衡妙语。大公子犹庭中兰,直率天成。无论是否修整,都有其标格,主公不必深忧。”
  “兰草?”曹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小子跟伯衡比起来,也就是把蓬草。”
  曹昂没敢反驳,悄悄别过头,将种平放在了心上,认认真真上下打量。
  ……我也没那么差啊,这小子一看就是弱不禁风,不能打的那一挂,有什么好学的?
  “真没去打猎?”曹操冷不丁又问了一句。
  “打,啊……”
  曹昂张张嘴,差点就没反应过来,直接把他逃课的事抖搂出来,幸而及时咽下去,改成了:“啊,没,没有啊。”
  “行了行了,早点回你母亲那处吧。”
  曹操无奈地挥挥手,面上满是不耐。
  “好,孩儿知道了。”曹昂如蒙大赦,弯腰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
  “没猎到鹿?”曹操随口一问。
  “这不是没带上撵山犬……”曹昂下意识回答,话刚出口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会儿可掩饰不住了。
  他舔了舔唇,鼻头渗出点汗水,赶忙向荀彧投去求救的眼神。
  “好了,别在这挤眉弄眼,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一副孩童心性!”
  曹操哪里不晓得自己儿子的性格,真没去打猎那才是怪事。
  诈出曹昂的话后,他也懒得再计较此事,这家伙,老惯犯了,总之也不是不学经就没有出路。
  还“我父将杀我”,不知道还以为我要怎么着他呢。
  罢了罢了,今日就放他去吧。
  曹操难得佛系地选择放过曹昂一次。
  “来,见过太史令,以后跟着太史令好好学学,若是冒犯了太史令,我可不饶你!”
  曹操板着脸,将曹昂拉到种平面前。
  曹昂整个人都愣住了。
  太史令?
  这家伙和我也就一般大吧,什么家庭啊,这么猛?
  种平跟曹昂大眼瞪小眼。
  看我干什么,是曹老板硬让我来给伱当老师的,我还不想去搞数学呢!瞪着我做什么?
  “种平,种伯衡,见过大兄。”
  种平率先败下阵来,他觉得自己不开口,曹昂估计也不会开口。
  虽说按照身份,无论如何这自我介绍也应该是曹昂打头。
  然而种平毕竟比曹昂小上一岁,年龄上没占到优势,再说客随主便,这还是曹操的底盘上呢。
  能苟则苟,这点小事我也就不计较了。
  硬要说的话,我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曹昂岂不是得管我叫叔叔啊……
  种平这般想着,更是不计较曹昂此时的失礼。
  曹昂原先被种平这“太史令”的身份惊到,一时间没有做出回应。
  这时看到种平不仅不在意,反而卸下身份,主动进行自我介绍,谦逊得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凭借家室关系硬买下个官名的纨绔。
  曹昂既愧疚又敬佩,觉得种平也是不拘束于俗礼之人,倒生出些志趣相投的意味来。
  “曹子修,见过太史令。”曹昂为人率性热枕,既然知道自己有错,便也果断向种平行了平民拜见官员的大礼,一腔歉意也就包含在了其中。
  种平被吓了一跳。
  不是,你说就说,跪下来拜什么,真不至于啊。
  他赶忙扶起曹昂:“大兄何故行此大礼?平固不敢受。”
  曹昂脸涨得通红,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误会了种平人品,倔劲儿上头,硬是要把这礼数做足,给种平磕上两个。
  种平被搞得焦头烂额,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曹昂非给他磕这头不可。
  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曹老板也是,就由着你儿子胡来,真要磕下去了,叫个什么话?
  种平没法子,只得强行结束这一话题,转而双袖平伸,扣住双手,向曹操深深躬身行礼。
  “叔父,平灵光乍现,似乎有了更好解决雨涝之事的办法,不知可否借叔父笔墨一用?”
  曹操难得见到曹昂吃瘪,正感兴趣地想要多观望观望,回去后和丁夫人调笑几句。
  听得种平突然提出抗涝之事,心中猜测这是他想要躲过曹昂较真的托词,但见种平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因而也直起身,收敛面上笑意,严肃道:“笔墨在此,伯衡用便是。”
  曹昂还跪在地上,腰都弯下去一半了,种平刷刷几步就跳到曹操面前,躲过了曹昂的一拜。
  “雨涝?”曹昂一惊,果然如同种平所想,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直接从地上站起来,凑到桌案边,目光随着种平笔尖而动。
  种平先是将麦笼、麦钐,麦绰这三样东西的形状画出,又仔细标注好各自的使用方法:要如何凭借,如何发力等等。
  “待到麦子抢收完成,剩下未到成熟时间却又躲不过雨涝的小麦可以制作成青贮,即将收获的小麦全株青料切碎后,封闭存储,可以做成饲料。”
  “这种青料对喂养马匹,耕牛大有裨益,放置的时间也足够长,若是拿去同匈奴交易,想来换得足够粮草熬过一季,也是不难的。”
  “趁此时机便可以着手修缮水利平以为东郡地势平坦,不适用于坡陵蓄水。”
  “若是可以整合漕渠,成立‘渠社’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嗯,之后平会将‘渠社’事宜写成文书,请叔父过目。”
  种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叔父不必担忧减少沟渠后运水困难之事,平有一物,可解旱季输水之困。”
  曹昂目瞪口呆。
  这,这位小先生不是太史令吗?怎么如此精通水利?父亲究竟是上哪里找来的人才?
  总感觉,这位小先生好像是万能的,无论问什么都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等等,这么说的话,若我拜小先生为师,那岂不是……
  曹昂:好像突然找到了逃课的正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