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宋国主殿内,皇帝宣罪己诏,明示天下。
  跪下听旨的那些个官员们心里清楚,身边少了这么多空位的原因是什么,昨天那两位将皇宫当自家后院的仙人嘴中所说的事情实在太过吓人。
  因此,这位十一岁登基,在位五十年,功绩完美,立志做那千古一帝的皇帝陛下才会告罪己身。
  秋水城一日死了四万余人,其中接近一万是被城中妖魔所杀,这是一个大大的黑点,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苏云还未睡够,就被吵醒了,这趟行程花了将近一月,已是时至七月末,这么多天他与陈凡几乎没有休息过,实在是疲倦得很。
  敲门之人没有说过话,想必应该不是熟人。
  “请进。”
  苏云穿好衣服,让小白去开了门,可进来的人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还未等那人说话,苏云就下了逐客令:
  “不管你来有何事,但我不想看到你。”
  宋钟仁脸上已没了往日的惨白,不说红润,但已比上次二人起冲突之时健康太多。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软甲放在地上,看了眼闭目盘错在石床上的苏云,咬着下唇抿着嘴,神情黯淡的走了。
  苏云没有在意这事情,跟小白一起去山下潭水中洗了身子,便准备去找陈凡。
  他刚到少宗山顶的石盘上,两道流光就朝他而来,苏云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去而复返的宋宗仁,随后看向他身旁的女子。
  “你好,我叫宋昱,乃是这不成器东西的家姐。”
  这女子鹅蛋脸有些微胖,身材凹凸有致十分婀娜,一身宽松的绿裙都无法遮挡其下的韵味,刚才他拉着宋宗仁飞行而来的速度极快,纳灵境无法媲美。
  可虽然修为高,但宋昱态度极为谦和,他见苏云并不说话,典雅的面容瞬间起了火气,一根翠绿玉箫出现在她掌中。
  嘴中的口气完全没了说刚才那番话语的软糯,她看着苏云,严厉的话语却不是对他:
  “跪下!”
  宋昱目不斜视,右手挽了个花,将手中长箫从后方狠狠打在宋钟仁后膝,后者顿时跪倒在地。
  “我让你来道歉,你却什么都做不好,早跪不跪,非要我带你来丢人现眼,你才满意?是想要别人都知道,我宋昱,有你这个废物做弟弟,很骄傲是吗?”
  即便是动怒,即便是最后几个字都带着杀意,她的嗓音也非常好听。
  “苏师弟,我知道错了,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这几个月以来,我每天都活在煎熬当中,你......可否原谅我?”
  宋钟仁此话属实,自从那次过后,他几乎门都不出,整日悔过,眼下真情流露,脸上满是泪水。
  他本心确实算不得坏,但却是实打实的受宠,作为独子,父母自然不必多说,就连其他长辈也非常宠溺他。
  他在宗门内横行惯了,没人敢惹,那种唯我独尊的性子养起来,遇上苏云这种倔强的人,自然不愿低头,只能越发凶狠。
  死过一次后,他才真正明白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他那次几乎是将苏云差点杀死,这让他心中难以接受,整日活在愧疚当中。
  他姐宋昱,从引气境就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决然离了宗门当散修,自信生死有命,百年来与人勾心斗角厮杀,已是金丹境修士,人称玉箫仙子。
  几天前她有些想弟弟,便回出虹谷探望,可却察觉弟弟修为不对劲,且道基都毁了,一番追问之下才知道了那时候的事情。
  可宋钟仁整日心灰意冷,不敢面对苏云,而心结不解陷入循环当中,一方面是个人性格使然,一方面宋昱认为道基被毁,修为后退都不要紧。
  可没了心气,以后宋钟仁那就真的完了,便让宋钟仁自己来向人认罪道歉,但想不到往日率直的弟弟,现在却是这番懦弱模样。
  宋昱虽然也极为宠他,但本身非常严厉刻板,这件事在她眼中性质极为恶劣,且看到宋钟仁那副懦弱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家中就这一个独子,念及父母,她恨不得在刚才就手刃血亲。
  “我原谅你了,但我以后必定会杀了你,宋钟仁,你千万记住。”
  苏云并不在乎这对姐弟要如何,直接转身踏在去往陈凡山头的虹桥之上,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随后那位身材火辣的女子说了句话,掀起风声就离去了:
  “你将来杀了他,我会拦住父母,不让他们找你寻仇。”
  苏云没有理会,昨日在闹完皇宫后,他与陈凡在那位刘长老院前站了一天,那心思歹毒青年的师傅,不愿意给个说法,连出来见他们一面都不肯。
  那他只好自己来要。
  今日,主峰山巅上以往只有出现大事,例如具体境前辈回宗,亦或者门内再添一位金丹境的钟响了。
  这钟声洪亮,传遍了宗门。
  张铁牛是一位外门弟子,他昨日突破了引气后期,刚才来到主峰,准备去藏经阁,选一本功法。
  在听到钟声后,他与其他人一样,朝着山巅而去,不知道是哪位前辈今天突破了,他心想。
  在随着浩浩荡荡的人流来到山巅的巨大场地上,看见尽头的高坛上大钟下,那儿站了两个人。
  空中不断有一束束流光化为人影落地,而高坛下面,已经站了一排长老,其中张铁牛认识的那位长老正在大声呵斥着那两人。
  但不知为何,大钟下右边那人好像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随后那位长老就不说话了。
  苏云手中拿的,是南宫幽泉给他的腰牌,整个宗门除了他,便只有杨小傲拥有。
  很快,这座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大场地,就站满了人,虽然他可以算是人人喊打,但在这口钟面前,并未有多少人敢吵闹。
  在看见那位他想看到的人落地后,苏云抱拳,恭敬对着身前行了一礼,轻声对身前说道:
  “各位长老们,我说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罢了,并没什么别的意思。”
  “你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只管找宗门长辈便是,为何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吸引这么长老弟子过来?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该如此胡闹。”
  “苏云,你可知道这钟是用来做什么的吗?”上次宗门小比呵斥杨小傲的中年美妇,对苏云观感比较好,语气还算柔和。
  其他长老们也纷纷应和,但刚到来的那位黑衣老者在听到这些话后,便知道了不是有什么大事,而是这个令他生厌之人搞的闹剧。
  他火气上涌,厉声骂道:
  “你当宗门是什么地方了?若是趁现在滚下来跪地认错,还可受责驱出宗门,但你要是不识好歹,老夫便立马将你镇杀!以儆效尤!”
  一声嗤笑,苏云不以为然,淡笑道:“各位长老们们,你们看,我找过宗门长辈,但他要么不见,要么开口就要杀人,我该怎么办呢?”
  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老家伙,各位长老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眼观鼻鼻观心,有的人则直接看向天上,心想这每天不是教育弟子,便是在闭关修行,确实无聊,看个热闹也没什么。
  那还能怎么办呢?这小辈刚才都把那块腰牌掏出来了,这番话一落很明显就是针对那刘长老。
  所以各位长老们很默契的都不说话,准备看个热闹。
  察觉到气氛诡异,刘长老面色阴郁,沉声怒道:“若是长老想见就见,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情不能通报管事弟子,再报上来?”
  “别说你昨日都没说是为什么找上门来,就算是有事,老夫身为长老,难道不够资格把你晾在外面一天吗?”他提高声调,恶狠狠的“嗯”了一声。
  “对嘛!刘长老,你看看你,脾气这么大,若是我昨日上门直言,请你责罚你那弟子,你会不会二话不说就先责罚我一顿呢?”
  “哎哎——我现在不求你责罚你那弟子了。”苏云面带笑意,眼见刘长老要开口,他伸出手在空中虚按,制止其说话,他嘴中“嘘”了一声:
  “因为长老你让我很生气,苏云现在要你那真传弟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