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苏幼虞一根发簪抵在沈鹤宸的手腕重重一划,一道血痕蜿蜒而上,逼得他不得不松了手。
  苏幼虞沾了血的发簪点了点沈鹤宸的胸膛,和他拉开距离,“从今往后你犯我一尺,我欺你沈家一丈!我苏家但凡有一个人因为你们遭遇不测,我要你们全家陪葬!头一个我就拿待嫁的沈念柔下手,不信你就试试看!”
  她话落,阔步离开。
  只留下沈鹤宸手垂在身侧,任由手臂上的血珠染红他的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他愣在原地,这个苏幼虞陌生又熟悉。
  耳边莫名其妙的回响着她那句,“我从未心悦过你,你也没必要装喜欢我。”
  我从未心悦过你……
  沈鹤宸脸上格外的僵硬,像是丧失了所有反应能力。
  恍惚间他觉得可笑,他为什么要挣扎她喜不喜欢自己,他明明才是翻云覆雨的人,怎么现在反倒像是一只乞怜的哈巴狗。
  他不就是装的喜欢她,他在干什么,向一个自己处心积虑利用的女人讨说法?
  希望她怜惜自己,相信自己?希望一个女人拉他一把?
  可笑,太可笑了!
  沈鹤宸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国公府门派被摘了下来,“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烟尘四起。
  院子里里外外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
  沈鹤宸走进去,看见自己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哭成一团,沈念柔站在前面和搬东西的太监吵闹哭喊着,被太监推了出来,跌倒在地。
  连她备好的嫁妆都没有放过,尽数上缴国库。昨日沈国公寿宴的恢弘场面就在眼前,不过一天时间几乎是一夜之间轰然倾颓!
  沈念柔哭着被扶起来,昨日她还被众官家小姐围着贺喜,今日门可罗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太监还假模假样的笑着,“二姑娘莫急,嫁衣和一些绣品还是给您留着的,到时候出嫁总不能真的什么都没有。而且陛下没说收回婚约,那您还是尊贵的太子侧妃,难过什么?”
  沈念柔满眼的绝望,咬牙大骂着,“你们这些势力狗东西!胡说八道!等我父亲回来撕烂你的嘴!”
  沈鹤宸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知沈家即便是这样了,皇帝也故意没有牵连沈念柔退婚。
  太子如今残废,是个好姑娘都不愿意嫁,后院全是不上台面的通房侍妾,皇帝是想让他能有个侧妃照顾撑场面。
  但嫁给残废的太子,无疑比抄家贬为庶民更折磨人!
  这么看皇帝其实早早就对沈家有了意见,否则一次也不能做的这么狠。
  他怎么忘了,当今圣上一直是这样。
  能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瞬间没了所有生路,唯有依附他臣服他,然后再被他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丢在一旁。
  他父亲是陪着当今圣上夺嫡的,亲眼看着他表面谦谦君子,背后阴狠毒辣的卑鄙行事,事成之后近乎灭了半数知道他卑劣那一面的同党。他们沈家即便躲过一劫,其实他也没有全然相信他们。
  “哥哥!”沈念柔看到沈鹤宸,忙哭着跑了过去,“哥哥怎么回事,父亲母亲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你……”
  一旁平阳郡主上前看到沈鹤宸手臂的血迹,大惊失色,“夫君你受伤了?你怎么受伤了?是陛下罚你了?”
  沈鹤宸被吵得头疼,只推开她,“没事。”
  “哥哥,是不是那个秦封?因为他挑拨,陛下重罚了我们家?”
  沈鹤宸没说话。
  从花朝宴起皇帝就已经开始对沈家过大的权势不满,明面上时常嘉奖,背地里却时刻提防。
  昨天事情一出,收受贿赂,收敛财物其实都不算什么。
  但皇帝真正暴怒的原因是苏幼虞送出来的那个密函,在于沈家勾结官员将他这个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把他当猴一样耍。
  “别哭了,都回去。”沈鹤宸声音沙哑,颓然的不像他自己。
  平阳郡主红着眼睛,刚准备回屋,忽然屋子里面的太监就扬声出来,“把屋子都贴上封条!关起来!”
  平阳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理论,“这是做什么?!连宅院都要收走吗?那我们这么多人住在哪里?!”
  太监瞧着是平阳郡主,态度倒是礼貌了些,“诶呦郡主,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是奉命办事,国公府宅院原本就是陛下赏赐的,下令得收回去。今夜就不能住人了,各位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早做打算?!”平阳难以置信。
  平阳郡主长这么大,自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被人从屋子里赶出来过。
  “哦对了,平阳郡主是嫁过来的,郡主的嫁妆是汾阳王府带来的,奴才是一点没动,都在那边。”
  院子里一众人都没有再说话。
  全家上下就只剩下了平阳的这点嫁妆。
  全家难道要靠一个女人的嫁妆过活,未免太丢人了些!
  沈鹤宸眉头拧紧,他一向是骄傲不肯低头,但是眼下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平阳则是站在一旁,心下很是不愿意,再三盘算觉得自己吃了亏,可这些东西明白摆在所有人面前,她不帮忙似乎又太过于自私了些。
  还是沈念柔先开了口,“大嫂,我记得你嫁妆里有些地契,看看能不能先收拾出来让家里人住进去。”
  平阳抿着唇,“有是有,但是那些要么是铺子,要么已经住着人了,咱们这么多人……”
  沈国公一房姨娘拉着庶子庶女摆了脸,“不愿意就说不愿意,找什么借口,无非是看我家落魄了,当初巴巴嫁到我们家的时候也不说这些。”
  “家中有难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国公府收了,我平阳也还是郡主!我父亲也还是藩王!”平阳几番压抑之下来了气,“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乱叫!我今晚就是叫你流落街头,你敢说一个不字吗?!”
  此话一出,沈鹤宸轻掀了下眼皮,看向平阳。
  那个姨娘蓦的慌了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连忙上前下跪认错。
  整个国公府又吵又闹,沈鹤宸回身往外走。
  平阳压根也没有留意。
  沈鹤宸走了几步,正正好撞见进来的晋王。
  “搬得够快。”晋王打量着四周,慢悠悠的说着,“我早就提醒过你,你不应该在那个女人身上下那么多功夫。”
  沈鹤宸恭声,“是臣自负了,没有听晋王殿下劝谏。”
  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晋王一点麻烦都没沾上。他这个人比狐狸还要狡猾,做所有事情都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闲闲散散的哄着别人把事情办了。
  末了出了事,他还会来一句这可是你非要去做的,与我何干。
  “女人这种东西就是个玩意,你要是认真了,输的就是你。算计别人把自己算进去了,真是不值得。”晋王恍若身外人一样看他。
  “我在皇城外有一处宅子,你先带家里人住过去。你妹妹马上就要嫁了,没有嫁妆,嫁个残废就够凄惨了,总不能连娘家都没有。”
  沈鹤宸目光晦暗不明,迟疑片刻,他心知晋王不堪依附,也从没有真正臣服过晋王。真的去了他的宅院就被他牵制更多。
  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去低三下四求平阳给他落脚,“多谢殿下。”
  “恨她吗?”晋王冷不防的问了句,这话问的还有些兴味。
  沈鹤宸装听不懂,“臣只是年轻,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年轻是没正经喜欢过女人,摔一次也就记住了,”晋王手里的折扇点了点他的肩膀,“我一向看人准,你是个可塑之才。另外我也提醒过你,秦封和苏幼虞之间,可没那么清白。”
  晋王意有所指的笑了,“秦封这个人不好对付,可惜他也被女人绊住了脚,你也被她绊住过,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