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震可耻地又默了一瞬。
  虞兰娇接着道:“或许这世上有女子明白王爷深夜来访的深意,只那个人却绝对不会是我。”
  这话越说越不像话,魏震终于忍不住黑了脸,“放肆──”
  虞兰娇霎时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心中的骄傲让她再也撑不住岌岌可危的理智。
  突然冲到床前,学着上次逐月的动作用被子将不能动弹魏震团团包住,凭着一腔悲愤和意气,朝着魏震头上和身上劈头盖脸一顿怒锤。
  放肆?他还敢说自己放肆?放肆的到底是谁!
  “我就是放肆又如何!是我让你深夜闯进来的吗,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们姓魏的,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这话委实有些大逆不道,魏震却没心思计较。
  盖因被虞兰娇的被衾包裹,满口满鼻都是他魂牵梦绕的馨香,像极了春日繁杏的枝头下,微风拂过的暧昧欢欣。
  本该无法动弹的魏震忽然挣开被子,身子翻转一把将激烈捶打的虞兰娇抱在怀里。
  软腻滑嫩的躯体愤怒地在他怀中挣扎,魏震脸上勉强维持的镇定迅速荡然无存!
  “虞兰娇,你别动!”
  虞兰娇哪肯听他的,愤怒的情绪一旦打开一个口子,霎时如洪水一般决堤,便是虞兰娇也控制不住。
  更何况,魏震灼热的胸膛和霸道的气息,乃至他身上某处紧贴着让她极力想要忽视都做不到的巨大坚硬让虞兰娇猛力挣扎起来。
  “我凭什么不动,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院子,你给我滚出去!”
  若是仔细听,几乎能听到她声音里夹带的似有若无的哭腔!
  她知道她不该惹怒魏震,不该惹怒这个压在皇权之上,大周最尊贵的人。
  可她实在是气极了,深埋在愤怒之下的,还有难言的恐惧。
  为什么她总会陷入这样的境地!这样难堪,羞辱,还有无措!
  “别再动了!”
  魏震素来淡漠的双眸,此刻都逼得赤红。
  拉扯间雷厉风行单手将虞兰娇双手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胡乱搭在她胸口处。
  一阵柔软的触感传来,魏震居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虞兰娇身子陡然一僵,活像似被他掐住命脉一般不敢再动弹。
  屋子内霎时就寂静下来。
  魏震紧紧抱着虞兰娇,脑子里一团乱麻。
  随即,两人面颊相贴处忽然传来一阵湿润。
  虞兰娇就这么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脸扭向一边,一滴,两滴……
  晶莹的泪珠不停地低落在魏震心里,掀起了无法忽视的惊涛骇浪。
  好半晌,魏震缓缓松开她,声音暗哑:“对不起。”
  他克制地和女人温软的身子拉开距离,极力忽视白得刺眼的皮肤,小心翼翼将被子掩在虞兰娇身上。
  活了二十六年,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直到他离开床畔,退到屋子正中央,虞兰娇提起的心才算放下,将头深深地埋到被子里,再不肯看魏震一眼。
  魏震当然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本来,他只是想来见一见她……
  当然,他不否认有一些旖旎的想法,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可同时,他也坚信他的自制力,绝不会做任何出格和失礼的事情。
  虽然事实是,他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虞兰娇。
  她只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就足以烧尽他的理智,可也只需一滴眼泪,就足够让他所有的愤怒和冲动化为乌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人。
  魏震几乎不敢回忆方才那让他发疯的一幕幕。
  良久,他才沉声道:“你方才说闯了你屋子的不止本王,还有谁?”
  说这话时,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虞兰娇穿着单薄寝衣曲线起伏的模样,胸口忽然生出戾气。
  虞兰娇没搭理他这句话,竭力平复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王爷胸怀天下,我的小事与王爷何干。夜深了,王爷若没有生死相干的大事,兰娇就不远送了。”
  魏震:“……”
  不知为何,她声音平稳,却比方才带着哭腔的挣扎更让魏震心惊,甚至让他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莫名的,他就是知道,此刻若真一走了之,一定会有让他不愿意接受的后果。
  绞尽脑汁想着话题,片刻后,他又愣声问道:“是魏泽中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神情满是愠怒,口气也冷了几分:“你跟他不会有可能,他马上要跟连思瑶成亲了。”
  虞兰娇没有作声。
  魏震却以为她心中尤有不甘,忍不住上前两步,加重了语气:
  “你别以为连思瑶身份无足轻重,她是魏震的救命恩人,更是于大周有恩的忠臣遗孤,本王将会是她的靠山,魏泽中一定会娶她!”
  他本意是为了让虞兰娇不再对魏泽中报以希望,可听在虞兰娇耳中,却如坚刀一般刺痛入骨。
  靠山?
  他既然要做连思瑶的靠山,作甚又平白深夜闯来,难道就是为了羞辱她吗!
  虞兰娇紧了紧拳,她忽然就觉得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更没了力气去揣度魏震的心思。
  “王爷言重了,公山郡主和大皇子天作之合,兰娇只会祝福这对神仙眷侣。”
  虞兰娇声音寡淡。
  魏震这番话让她心里冷到极点,哪怕她人微势弱,却也不愿意坦然接受来自高位者的羞辱。
  她怎么可能还在魏震面前失态,那不是证明,她被魏震击溃了吗!
  “王爷如此照拂公山郡主,大周将领无不感念王爷大义,就连百姓也拜服不已。”
  魏震不做声地看着虞兰娇裹在被子里的身影。
  平心而论,虞兰娇这番话很得体,得体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哪怕隔着厚厚的锦被,他都能想象到虞兰娇脸上淡漠骄矜的神色。
  可作战多年独有的直觉危机意识却告诉他,虞兰娇有些不对劲。
  他缓步走到床沿,伸手想去扯虞兰娇的被子,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他的手硬生生地顿住。
  他不敢再看虞兰娇的脸,如果他再冒犯虞兰娇……
  就连他自己都没法保证会不会再一次主动停下。
  魏震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又说了一句:“不要再惦记着魏泽中,你们根本就不合适。”
  虞兰娇忽然就笑了笑,那笑容一闪即逝,近在咫尺的魏震都无知无觉。
  她沉默着没有出声,就好像全然没听到魏震的话,眼里全然没有这个人一般。
  魏震在这种沉默的氛围中站了片刻。
  他毕竟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他狠辣无情,虽然一直在虞兰娇面前表现出照拂和体贴,可骨子里的高傲让他只能做到这一步。
  难道要他像小白脸一样去讨好虞兰娇?
  他紧紧抿着唇,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屋子里吹来一阵风,烛火晃动人影,他忽然惊醒过来,上前一把掀开虞兰娇的被子。
  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眼角犹带着浅浅泪痕。
  她的睡姿出人意料地极为乖巧老实,侧着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乌云般的发髻,笼烟罩云的眉毛,面若桃花,肤如玉蚌。
  浓密的睫羽挡住平日里总是流光溢彩的眸子,温婉恬静静窝床塌,美好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怎么舍得说她一句重话。
  都是魏泽中,是他不要脸。
  魏震到底没再做什么,就这样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
  直至天光大亮,虞兰娇突然惊醒,一把掀开被子,警惕地打量着屋子四周。
  怎么回事,昨晚魏震不是来了吗?
  该死,她居然会睡着了。
  可此刻屋子里悄无声息,窗户紧闭,一个人影也没有。
  莫非她是在做梦?
  其实魏震并没有来过,一切只是,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呸!
  她怎么可能会幻想他!
  虞兰娇心中一阵恶寒,忽然瞥到手腕上的手镯,平日藏着迷药的小孔此刻大剌剌地敞开着。
  他果然来过!
  而且,好死不死,她的迷香对他居然毫无作用。
  他们姓魏的,莫不是专门克她的不成!
  虽是这般想,虞兰娇却还是将手镯中的迷香重新补上。
  思来想去片刻,又在另一个孔洞中放进一些泻药。
  再有下次,让那些王八蛋各个拉得腿软,最好摔进粪桶里,吃一嘴大粪才解心头之恨!
  刚刚收拾好,吴氏就乐颠颠地等在屋门前:“娇姐儿,听说你命人去摄政王府,可有我家延儿的消息?”
  虞兰娇面无表情地将镯子戴上,顶着吴氏聒噪的敲门声,淡定自如地打理好穿戴,才迎了吴氏进来。
  “昨日去打探了,只说摄政王气怒未消,不敢提及二少爷的事,只不过,人如今大抵是没死的。”
  吴氏满脸的兴奋就是一僵。
  这个答案就想打发了她?虞兰娇莫不是拿她当傻子糊弄!
  若按着她往日的脾气,定然要狠狠怒骂责罚,方能消心头之恨。
  可如今,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又是命根子在别人手里,忍气吞声半晌,才谄媚着讪笑道:
  “还是你手眼通天,连王府的消息都能打探到,延儿有你帮忙,定然会安然无恙的。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爷才能不再气怒,能将延儿救出来?”
  虞兰娇淡漠地瞥着她。
  不再气怒?她恨不得魏震气得血脉逆流,七窍流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