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昙华怒放,洁白如雪。
  就在此时,隐居世外的神花郡,一道狂傲人影踏入,白发灰袍,带着王者重临的不可一世。
  “双掌虽空,世界在吾手上;身虽不动,天地因吾战栗。”
  在他之后,天边红云闪动,圣光如潮,又见一人乘坐莲台而来。
  “七情不昧四重恩,八筏常归十界魂。负业诸尘贤劫渡,无边水月大千存。”
  久远前的恩仇延续至今,天之佛与天之厉,选择在第三方无关之地,再开天竞鏖锋之局。
  见到宿敌,天之厉狂然大笑:“哈哈哈哈哈,楼至韦驮,你的百般算计全都白费了!吾,天之厉,今日来取你苟延残喘之命!”
  夜色染莲华,佛光现庄严。
  千年后重现尘寰的天之佛,缓缓睁开双眼:“今夜过后,厉族不存。”
  三天前,接到佛乡战帖,天之厉不顾水之厉的性命,强硬抽取了水之厉的厉元,如今已是八厉合一,功体处于最鼎盛的状态。
  见天之佛独自前来,他自觉胜利在握:“楼至韦驮,昔年你合四剑五相之力,亦不能杀吾,何况此时。不如你率天佛原乡向吾称臣,吾考虑留你一条贱命!”
  谁知天之佛淡淡说道:“今日诛厉者,非吾,而是他。”
  莲台之后,突然现出一条金色身影,手提一口长柄阔刀,迈着沉静的脚步踏入战场。
  “吾之双足踏出战火,吾之双手紧握毁灭,吾名——罗喉。”
  天之厉倏然一惊:“你是罗喉?”
  “然也,今夜便由罗喉终结佛厉之战。”
  “夸口,杀!”
  深知落入佛乡算计,天之厉毫无惧意,掌开杀招,轰然击向罗喉。
  罗喉手中天劫一举,五气应命而现,刀身爆出阵阵圣光灵气。
  “斩狼焚地诀!”
  不世之招,不世之刀,瞬间地裂百丈,昙华飘落如雨,神花郡尽遭崩毁。
  “竟是五气合一,可恨呐!”
  天之厉怒上眉山,饱提真元,握拳击出:“万魔独天·无神迹!”
  八厉合一,拳劲中带着风与火之力,烈焰吞天,狂风覆地,现场顿时飞沙走石,炽流乱窜。
  两人极招交会,尘扬九重天,力撼星云落。
  磅礴刀气破风越火,去势不减,直斩天之厉。
  “九式邪转·厉荡千山,喝~”
  天之厉见刀意难阻,急运八厉之元,化出一面厚重山壁。
  嘭!
  刀气斩破山壁,化用的山之厉绝式被破,刀气入体,天之厉痛吼一声。
  罗喉未曾留手,第二招再至:“计都破日斩,去!”
  天之厉急纳山泽秽气,贯注厉元之身:“弁邪九孽,喝!”
  一声浩击,音冲云霄,随之,便是不可名状的裂石崩云,惊心动魄之势席卷千里,扫荡四面八方。
  就在佛厉进入大战之时,远方高峰上,出现一名黑色的魔影,双手握成拳头,凝视神花郡的一举一动。
  喃喃自语的声音中饱含恨意:“绝厉斩佛,生死一线,唯吾指掌之间。”
  这时,缎君衡走到他身边,皱眉说道:“你为何不在逍遥居休养?十九竟然放你出来,出去后吾要这个不孝子好看。”
  魔影正是重生的质辛,他不满道:“伱去天都干什么?”
  “呵,当然是送太素剑。”
  “竟有第三者插手佛厉之争,多事!”
  “你刚刚塑魂定型,麦要心急,休养好了再去打架。”
  质辛怒指一边静观的天之佛:“你是说打他吗?”
  缎君衡苦笑:“你想打谁就打谁。”
  罗喉与天之厉的战斗已推至高潮,天劫挥动间,圣气沛然,拳掌交错中,雄劲无限。
  天之厉打得狂性大发,连连高呼:“再来!再来啊!”
  他举掌向天,厉元周身盘旋,天地雷霆震动,乾坤风云荡漾,惊现八厉合招:
  “帝袭八祸·邪伐九世!”
  终于逼出了他的最强一招,罗喉冷眼睥睨,天劫再斩。
  “诛神之招用在你身上可惜了,五气顺逆·天劫无痕!”
  五气合一后,罗喉与计都·天劫蕴生出新的感应,创出诛神之招。
  此时刀芒无限延伸,一顺一逆之间,将神花郡尽数拉入洪荒之境。
  宇宙初始,混沌未分,阴阳未生,一切皆在虚无,一切皆在无形,唯有先天一炁自虚无中而来。
  轰然!
  只听一声凄厉哀叫,神招破九邪。
  天之厉坚不可催之躯被斩为两截,红血高溅,天、地、山、泽、水、火、风、雷,八厉散于浩渺,归于太荒。
  绵延千年的佛厉大战终于画上句号,此后世间,不存厉族。
  天之佛合十轻叹:“多谢武君。”
  “吾收五气,理应诛杀此厉。”
  就在此时,一道佛旨自天而降:“楼至韦驮为私欲造罪墙,有昔日泪石林后裔的万民血书为证,罪无可赦,即刻执行五赦净躯天罚!”
  “嗯?天佛原乡的动作好快。”
  就在罗喉沉吟之刻,天佛原乡负责审判的矩业烽昙,率佛乡武僧来到神花郡。
  跟随他们而来的尚有佛剑分说。
  见佛乡如此行为,埋伏在神花郡外围的素还真等人,急忙进入劝阻。
  “审座,不可啊!”
  矩业烽昙高举审判之刃,喝道:“楼至韦驮,让佛牒为你执行天罚斩业,是佛乡对你最后的敬意,无关的人退开!”
  罗喉脚步未动,素还真尽力劝阻。
  天之佛却是微微一笑:“矩业烽昙,吾之终点不在这里,忏罪之墙本由吾造,应由吾解。”
  “你说什么?”
  “各位,请随吾前往罪墙。”
  莲台一闪,天之佛化光而去。
  众人急追其后,一起降落于中阴境边境的忏罪之墙。
  正逢黎明破晓时分,一轮红日从墙后跃出,温暖光芒照射人间,却照不到人群之后的阴影。
  人群之后,缎君衡拉住质辛轻轻摇头。
  而在墙的另一边,黑色十九陪着水嫣柔,静等着罪人的忏悔。
  天之佛屈膝跪下,合十而告:“此墙由吾所造,此业由吾自担,此报由吾身领。吾只望怨吾之人,从今以后,不再因吾生怨。唯此本心,吾愿长堕无间地狱。”
  随着天之佛的下跪与告解,千里罪墙轰然崩塌,无数怨灵从中而出,飞向无涯之涯。
  水嫣柔捂住自己的脸,泪水长流。
  跟随佛乡僧众来此的附近村民激动不已,纷纷叫起来:“天之佛该死,行刑!”
  “天之佛该死,行刑啊!”
  “杀杀杀!”
  见此情形,天之佛闭目端坐:“佛剑分说,来吧。”
  “且慢!”
  忽然之间,两道身影急速而来,正是蕴果谛魂与帝如来。
  双佛联袂来到,素还真松了口气,这是佛门内部事务,加上他曾应诺过水嫣柔,实在不便出面讨保。
  蕴果谛魂走至天之佛身边,与他对面而坐,合十说道:
  “楼至韦驮,你为秽佛洗罪,吸纳众佛修者原身罪业,受此天罚,将会魂消魄散,永堕无间。蕴果谛魂愿以千年苦修,吸纳你一半罪业。”
  天之佛蓦然开眼:“你何须如此。”
  蕴果谛魂微笑间,散去一身佛力:“地藏宏愿,你不入轮回,吾不入轮回。无分垢净沐甘霖,喝~”
  千年佛力,救世佛愿,化为慈悲甘霖,流向大地人间。
  帝如来垂首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继而,转身面向众人,发下宏愿:“帝如来本为至佛所渡,此身愿入泥犁森狱,坐枯禅百年,超渡一切罪魂恶念,还报至佛能得轮回。泥犁不空,帝如来不退。”
  三佛悲愿,震撼世人。
  刹那间,金光如雨,在甘霖中响起万道雷鸣,不知是天道的震怒,还是天道的垂悯。
  天生异象,纳喊的村民再也张不开嘴,罗喉紧握手中天劫,质辛再次被缎君衡拉住。
  雷霆之中,佛剑分说缓步向前:“杀生为护生,斩业不斩人。楼至韦驮,让佛剑分说送你最后一程,喝~”
  佛牒乍亮,五刀五脏,佛血染红佛剑分说一身。
  就在楼至韦驮断气的瞬间,蕴果谛魂同时断绝气息,两道纯白的魂魄疾如流星,飞向中阴界北边。
  帝如来看了一眼罗喉,随即追向两魂。
  罗喉知道,那是泥犁森狱的方向,有罪之人魂魄才会入森狱,希望在帝如来的护持下,天之佛与蕴果谛魂的魂魄能得保存。
  罪魁祸首伏法,佛乡众人与村民正要散去,突然间,从中阴界方向飞来一片红云,伴随着清晨的霞光,灿烂若血。
  “快退!”
  素还真疾速招呼众人退开。
  就在众人退走不久,红云袭近,身后传来惊天的扇翅声和惨叫声,那是村民们被红潮吞噬了。
  唯独质辛站在原地未动,一眼不眨地看着天之佛的身躯在红潮中点点消失。
  片刻之后,唯剩一具白骨。
  低沉的声音在白骨边回响:“吾曾千百次问自己,为何一个魔,却长着一张佛的面孔。可惜,你并没有给吾答案。”
  见质辛不动,缎君衡急得直跺脚,他与黑色十九一起,退至了水嫣柔的小屋。
  “这个不孝子要气死老爹了!”
  十九注视着那具白骨和白骨边的质辛,冷冷道:“他不惧红潮,你担心什么。”
  回到天都的罗喉,心情有些低落。
  他叫来断灭阐提,问道:“缎君衡来此,与你说了什么?”
  断灭回忆道:“说了中阴界的一些奇闻,说了罪墙,还邀请我去他家中做客。”
  “你想去中阴界吗?”
  断灭摇摇头:“我现在的身份敏感,等世人淡忘掉圣魔之战后,我就带着无幻出去游山逛水,届时,再去中阴界拜访缎先生。”
  罗喉望着他刻满金色图腾的脸,点点头:“也好。”
  “武君,多谢你替天阎魔城,替兄长报仇!之前你曾与吾约定过,吾此刻当践行承诺,留守天都二十年。”
  “你不回去重建魔城吗?”
  “不了,兄长走过的路,断灭阐提不想再走一次。兄长的心愿是希望我好好活着,我在,魔族就在。”
  罗喉拍拍他的肩膀:“吾没有看错人,你战胜了自己的天命。”
  然而,中阴界并没有战胜自己的天命,天佛原乡迁怒宙王与楼至韦驮的合作,加之红潮肆虐苦境,引动矩业烽昙的杀意。
  “即刻召集各部武僧,全面压境中阴界。”
  几天之后,天佛原乡精兵尽出,不到半日时间,即已攻到中阴界王城。
  得知消息的宙王带着灵儿,在孤城不危的护送下,立即潜逃于苦境,将王城留给了佛乡大军。
  一场血腥屠戮开始了。
  佛乡天王四护中的尔善多与苇江渡,皆是佛力高深的强者,一者赤龙飞舞,一者反弹琵琶,精纯佛力,杀人如麻。
  血海肉山中,两人攻上华靡圣殿。
  留守的绵妃见状大惊,一声娇叱,唤出毒蛛。
  就在此时,矩业烽昙拖刀而来:“刑通五道,禅达九天,欲自在,色无边,世若昙华归一瞬,业火定烽烟。”
  一招甫出,毒蛛碎为泡影,绵妃更是倒地不起。
  很快,王殿之上可战之人只剩下六独天缺,利刃闪动间,皇城不败之剑对上天佛原乡审座。
  “愚昧!”
  两人瞬间碰撞,各出极招。
  “剑赦·末日圣华!”
  “烽火瞬杀!”
  梵光佛火中,六独天缺首尝失败,呕红而走。
  随着守卫战死,王殿内,瞬成血海。
  佛乡武僧将一把火丢下,千年王城,奢华之地,尽数付之火海。
  矩业烽昙取得胜利,吩咐继续扫荡全境:“兵力必摧,格杀!囚者无用,不留!以业火净化全境军政据点,其余百姓放其生路。”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是天佛原乡与中阴界惨烈的拉锯战。
  当缎君衡带着黑色十九、质辛,以及绝境长城的军队,打完这场艰难的国战时,中阴界已是山河失色,满目疮痍。
  而在战争之中,恶鬼失去控制,争食生者血肉,将整个中阴界变成了人间地狱。
  泥犁森狱。
  帝如来盘膝坐于湖泊的边上,受着阴风割体,恶雨淋身。
  湖边的阴鬼与妖兽早因他一身浩然佛光而避开,唯剩两点魂魄在他掌心静静停伫。
  “众生临命终,死相现前诸恶色……彼诸恶相皆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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