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咱们干了!”
  酉端着盛满了酒的陶碗,对着陶就是一顿疯狂的劝酒,大有“只要灌不死就往死里灌”的架势。
  大商子民本身就十分好酒,陶更是个十足的酒蒙子,如今在酉的盛情相邀之下,已经连喝了几大碗,把馋虫给勾起来了。
  面对酉的敬酒,陶也不推辞,直接端着酒碗,一口闷了。
  “好酒量!”
  酉称赞了一句,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书啊?”
  陶打了个酒嗝,然后才满脸醉态地摇晃着脑袋回答道:“神书应该是……真的……嗝……”
  酉还是不信,见四下无人,便又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陶醉醺醺地抬起手,朝着酉的方向张了张嘴,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酉听后,随后就直接醉倒在了桌子上。
  酉在听完陶的讲述之后,却是脸色大变,心中都开始变得慌乱了。
  陶口中所谓的神书,竟然是真货?
  根据陶的说法,工坊里,很多工匠都曾亲眼看见过神书,那栩栩如生的插图,那顺滑如丝绸的纸张,无论哪一样,都不似凡间之物。
  至少眼下这个时代,这样的“真迹”,是没办法造假的。
  更何况冶炼铁器的技术,据说就来自神书。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横跨了多个阶层,数以千计的目击者,总不能大家都在说谎吧?
  就算是迫于纣王的压力,可私底下总有说漏嘴的时候,然而任何一个看过神书的人,显然都是对神书深信不疑。
  再加上这两天的时间里,酉已经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铁的消息,此时消息相互印证,他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神书若是真的,那大周就危险了,毕竟凤鸣岐山这玩意只能唬唬人,铁器可是实打实的啊!
  到了最后,周人以天命正统自居的宣传,必然会成为一个笑话。
  毕竟周人没法子把自家的凤凰拉出来干架,可大商的铁器却能武装士卒,增强国力。
  很快,酉等到了比试到来的日子。
  这一天,整个朝歌城可谓是万人空巷,大家都跑去城外西郊看热闹去了。
  只见原本开阔的田野上,此时早已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数量高达好几万的吃瓜群众,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挤进了最前排。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天前一起喝酒的陶。
  陶也看到了酉,见酉过来,便朝他招手打招呼:“你也对这个比赛感兴趣啊?”
  酉之前只是因为听说可以赌,这才随意下了点注,但是伴随着对铁器越来越多的了解,赌注的事情却早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他现在心里面想的,全部都是神奇的铁器和真实存在的神书。
  而眼前的这一场比试,既跟神书有关,又跟铁有关,他当然是不可能不来的了。
  酉心不在焉地对陶笑了笑,嘴里则是应付着回了一句:“我可是下注了的,当然要过来看看了。”
  陶兴奋地问道:“你买的谁赢?”
  酉指着那一人一牛,说:“那应该就是钰了吧?我买的他赢。”
  陶竖起大拇指,说道:“有眼光!买了多少啊?钰的赔率很高,要是赢了你就赚大发了。”
  酉小小地谦虚了一下,说:“不多,也就三朋而已。”
  陶说:“不错啊,看来你也是颇有家资的嘛。我也买的钰赢,主要是我对大王和神书有信心,嘿嘿。”
  听陶再次提到神书,酉感觉有些迫不及待了。
  如果这个神书真的那么牛逼,能让一人一牛在种地上比十个人还厉害,酉便觉得,西岐危矣!
  农耕文明,自然一切以农耕为本,任何能够提升耕种效率的技术,都意味着时代的变革,乃至天下大势的改易。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高喊:“大王来了!”
  原本喧嚣的现场顿时寂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殷受德的侍卫把人赶开,给殷受德的车辇留出一条通道来。
  辇车上,妲己的视线越过周围的侍卫,落在了不远处的人群里,笑着对殷受德说:“大王,今日这儿可真是热闹啊。”
  殷受德也看得兴致勃勃,满脸带笑的说道:“确实热闹。”
  这是城外一片广袤的土地,朝歌城里的百姓基本都过来了,黑压压一大片,很有农村大集会那味道。
  殷受德对寸步不离保护他安全的恶来说道:“吩咐下去,维持好秩序,千万不能生乱。”
  殷受德清楚,这么多人,要是有什么异动,发生诸如自相践踏之类的惨事,估计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镛和钰两个人,被尤浑带到了殷受德的面前。
  “大王。”
  两人跟殷受德见了礼,费仲站在殷受德身边,表情严肃地对两人耳提面命道:“此事关乎大王脸面,尔等许胜不许败,知道吗?”
  这个比赛本身是为了推广曲辕犁,而曲辕犁是殷受德设计的,材料也是殷受德下令锻造出来的铁。所以说,殷受德天然就是站在钰他们这边的。如果失败了,那就是妥妥的在打殷受德的脸。而所谓的神书的公信力,也必然会大大的下降。
  钰赶紧躬身对殷受德说道:“小臣必不会让大王失望。”
  就在这时,钰的对手出场了,十个身材强壮的奴隶,肌肉结实,目光炯炯有神,像战士更多过像奴隶。
  寻常的奴隶,饭都吃不饱,一个个都是骨瘦如柴,能长出肌肉那都是属于基因突变了。
  所以眼前这些人,绝不是正常的奴隶!
  费仲看到这一幕,脸都黑了,转身朝殷受德拱了拱手,沉声说道:“大王,臣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诈!”
  原本参与比试的十位奴隶,明明说好了是随机抽取的十人,结果现在这十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分明是故意“精选”出来的。
  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有人想要纣王当众出丑!
  镛一看这场景,也是慌得一批,皱着眉头对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只说了比赛,一人一牛一曲辕犁,跟十个人用石犁来比,并没有进行其他的规定。结果现在倒好,来了十个比精锐士兵还要健壮的人,这战斗力能一样吗?
  “无妨。”
  作为比试的发起人和参与者,钰倒是始终稳如泰山,他相信自己,相信曲辕犁,更相信技术是胜过蛮力的。
  虽然殷受德只是对他提了几句简单的力学原理,可这些知识却被钰奉为圭臬,认为大王是得神人传法,所以才能掌握这种非凡的天地奥秘。如今大王将神法传授给了自己,自己若是不能将之发扬光大,岂不是太过无能?
  此时的钰,身上已经具备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使命感。
  任何困难与曲折,都阻挠不了他的意志,更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围观的人群里,特意跑来朝歌凑热闹的微子启与微仲衍兄弟二人,正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准备看纣王出洋相。
  微仲衍恭维道:“大哥略施小计,就能把我们的好王弟整得灰头土脸,当初父王就该把王位传给你才对。”
  微子启神色淡然,嘴角却是在冷笑:“帝辛想要借此扬名,我偏偏就不让他如意。”
  原来,故意选出十位强壮的奴隶,正是微子启的手笔,朝中许多对殷受德不满的老臣和贵族,都暗中与微子启勾结。
  造反他们是不敢的,可给殷受德找难堪这种事,他们却很乐意。
  看到强壮的十个奴隶参与比试,许多吃瓜群众不淡定了。
  尤其是那些在钰身上下了重注的人。
  比如说乞。
  此时此刻,他有些歇斯底里地抓着陶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伱不是说钰稳赢的吗?这叫稳赢?”
  不怪乞如此愤怒,数日前他就是听了陶的分析,这才四处找人借钱,然后在钰的身上下了重注,打算对冲一下,减少损失,甚至小赚一笔。
  结果现在倒好,比起选出来的那十个奴隶,钰小胳膊小腿的,和对方虎背熊腰的身形完全没法比,差距如此之大,就算是再给他几头牛也比不过啊。
  陶也有些慌了,可还是安慰乞说:“没事的,要相信大王啊,钰可是读过神书的,万一他学了什么神法呢?”
  虽然恨不得揍陶两拳,但是事已至此,就算是揍陶一顿也没用了,乞心里面现在也只能是默默祈祷,这个神书是真的有点用了。
  如此不公平的比赛,费仲等人当然看在眼里。万幸的是现在比赛还没开始,费仲对殷受德说:“大王,要不要直接下令取消比赛?”
  取消比赛虽然很有虎头蛇尾的嫌疑,但是纣王本身就从不按照套路出牌,而且他是大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敢有什么非议。费仲认为,现在取消比赛,总比等一下被碾压要体面一些。
  然而嫌麻烦的殷受德并没有理会费仲,反而不慌不忙地问钰:“怎么样?你有信心吗?”
  钰从容不迫地拱手回道:“禀大王,小臣以为,比试应当继续。”
  费仲气坏了,狠狠地剜了钰一眼,那目光,简直能杀人。
  而还没等费仲说话,殷受德却是大笑着宣布比试继续:“好,既然你觉得能赢,就放手去做好了。”
  在这件事情上,殷受德完全没有从政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在他看来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比试而已,输赢都无所谓,主要是凑个热闹。
  千金难买爷高兴嘛。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网的时代,要找点乐子,实在是太难了啊。
  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费仲自然急得不行,可殷受德已经下令比试继续,他再反对也是无用,只能忧心忡忡的站在一旁,脑海中苦思冥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善后。
  毕竟在他看来,钰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赢的。
  而这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一人一牛,居然比得上十人之力?
  这实在是太过反常识了,根本没人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