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墙上看了一会儿,殷受德殷受德解下自己的佩剑,交给恶来,说道:“孤的性命,就交托给爱卿你了,即刻起,你持此剑,主持城中一切军务,镇守朝歌城,谁敢坏事,你不必请示,可先斩后奏。”
  恶来:“……”
  什么情况?
  忽然间被委以重任,恶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纣王向来对兵权十分看重,如今可是卫国之战,居然让自己指挥?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跪在地上,双手接过殷受德的佩剑,沉声说道:“臣愿为大王肝脑涂地!西岐逆贼想要进入朝歌,除非从我的尸骨上踏过!”
  殷受德摆摆手,淡淡地说道:“不必如此,爱卿当好好活着才是,孤的江山社稷,还要靠你这样的忠臣来守卫啊。”
  他很明白,这其实是场面话,毕竟西岐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大商政权已经要完犊子了。
  恶来要是真的能够抵挡西岐大军,那自然是极好的,反正殷受德自己又不会带兵打仗,除了相信恶来也没别的办法了。
  随后,殷受德又下令开放国库,把各类珠宝玉器,赏赐给守城将士。
  一旦城破,这些东西也便宜了外人,不如现在发出去拉倒。
  反正钱是纣王的,殷受德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这一顿操作,怎么看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然而,在人均胎教肄业的夏商周时代,这些守城士兵哪儿能想到殷受德是打算直接摆烂呢?
  他们还以为,殷受德这是在鼓励他们英勇抗战,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纷纷表示要为守护朝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做完这一切,殷受德就回到宫里面继续喝酒吃肉去了。
  一连数日,朝歌城战火炽然,来犯的西岐大军摆开阵势,发动连番猛攻。
  而城头上的大商守军,为了报答殷受德的“赏识”,也是拼死作战,不敢有丝毫懈怠。
  也幸亏纣王手下,还有恶来这位猛将,恶来可是秦人祖先,别的本事没有,统兵作战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作战异常勇猛,如今愣是依托着城墙据守,稳住了阵脚。
  城外一处高坡上,姬发握着战车的扶手,脸色阴沉地看着战场。
  连续攻城作战,部队伤亡极大,却未能取得战果,让他的心情非常郁闷。
  仅仅是今天,就有数百名西岐的勇士血洒城头,这样的损失,简直让他心头滴血。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西岐的基石,是大周威服四方诸侯的底气所在。
  一旦伤亡太大,就算拿下朝歌,那也是血亏!
  他扭过头去问姜子牙:“尚父,朝歌城高墙厚,若是正面强攻,恐得不偿失,为之奈何?”
  姜子牙也是表情凝重,思索良久,才对姬发说了八个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姬发若有所思,随即断然下令:“今日暂且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军令如山,原本焦灼的战场上,鼓声顿息,传令兵拿着铜锣敲得震天响,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战场。
  城头上,烟熏火燎,守军高声欢呼:“敌军退了!敌军退了!”
  恶来当即找来身边的属下,问:“大王今在何处?”
  身为臣子,有了好消息,他当然要第一个向上汇报。
  “大王在琼室呢。”
  “琼室?”
  恶来也没多想,立即对副将下令:“尔等守好城门,严密监视敌军的一举一动,若是敌军来犯,当举火为号。”
  “领命!”
  所谓琼室,其实就是一座奢华的宫殿。
  《竹书纪年》卷上有载:“殷帝辛九年,王师伐有苏、获妲己以归。作琼室,立玉门。”
  可见,这里就是纣王用来金屋藏娇的,而他藏的那个“娇”,自然就是历史上最为有名的“祸水”妲己了。
  宫殿内,殷受德正忙着饮酒作乐,醉生梦死。
  “奢侈,真是太奢侈了!”
  殷受德一边批判,一边举着手里的酒杯,痛快畅饮。
  耳边传来的,也不是什么哔哔叨的逆耳忠言,而是丝竹靡靡之音,只能说昏君的生活实在是太快乐了。
  王宫侍卫走进来,跪在地上:“大王,恶来求见!”
  “他来干什么?”
  殷受德还以为是西岐大军打进朝歌了,这个结局在他的情理之中,所以根本没有任何意外。
  他还以为恶来是过来叫他出去投降的,倒是也没多想,便说:“算了,宣吧。”
  “是。”
  恶来缓步踏过玉门,整了整衣冠,这才上前行礼:“臣恶来,见过大王。”
  其实他姓赢,字来,而“恶来”中的“恶”,是“亚”的通假字,亚是大商时期的官职名,而且还是武官,常见的有大亚、多亚、马亚、射亚。
  这时候的作战主要使用战车,马拉战车,故马亚地位最高,大亚、多亚在马亚之下。射亚,是管理射箭手的武官。
  恶来是纣王一手提拔的武臣,深得信任,地位极高,自然是“马亚”。
  而在当下这个奴隶制时代,官职是可以世袭的,往往伴随终生,所以原本的赢来,久而久之,就成了恶来。
  虽然封神演义里把恶来和飞廉这对父子黑得够呛,可实际上,这两位猛将都是大商的大忠臣,父子皆为国捐躯,至死都没有向姬发投降。
  这也是恶来能够自由出入王宫的原因所在。
  而正是因为殷受德对恶来无比信任,所以在城墙上殷受德把军事指挥权交给恶来的时候,周围将士无一人反对。
  “大王,臣……”
  恶来刚刚开口,殷受德便阻止了他:“先不要说话。”
  他取来一只青铜爵,倒上美酒,亲自端到恶来面前,说道:“将军劳苦功高,还请先满饮此爵。”
  恶来有些诧异,但是毕竟帝辛行事天马行空,做出什么举动都用不着感觉意外。
  恶来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青铜爵。
  手持重剑大杀四方都没有多眨一下眼睛的恶来,此时却激动得双手颤抖。
  “谢大王赏赐!”
  恶来举起酒爵,一饮而尽。
  因为纣王好酒的缘故,所以朝中上下,许多被他提拔的大臣,其实都可以算作是纣王的“酒友”。
  酒酣人畅,恶来这才恭敬地对纣王汇报军情,神色肃穆地说道:“陛下,西岐暂时罢兵了。”
  “哈?”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殷受德脑子都没拐过弯来。
  毕竟,他都已经做好了恶来进来劝降的准备了。
  不过仔细想想,殷受德倒是很快理解了。
  朝歌毕竟是都城,修建得高大坚固,易守难攻。
  在冷兵器时代,攻城本来就是一件非常艰苦困难的事情。不要说夏商周时代了,哪怕到了火器运用在战场上的明清时代,守城几个月几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商朝的覆灭,并不是城墙不够高大,而是tmd有带路党啊。
  而如今,殷受德直接开国库重奖士兵,把这些士兵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在战场上面悍不畏死,不要命地抵挡着西岐大军的一波又一波攻势。
  毕竟大商子民,没有谁是真的愿意当亡国奴的。
  在这个奴隶制时代,战败者的下场可是极为凄惨的,一旦沦为奴隶,那真是子子孙孙都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因此,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朝歌将士作战格外悍勇,而西岐大军又是客场作战,没能一鼓作气拿下朝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对此,殷受德心里面倒是没什么感触,反正早死晚死早晚得死,没什么区别。
  倒是晚死一天的话,便能多享受一天,确实不错。
  毕竟这回死了之后,还不知道要投胎几次才能这么爽了——如果有的投的话。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不过爱卿切勿大意,姬发与姜子牙,绝非等闲之辈,其亡我大商之心不死,此时仅是罢兵,而非退兵,还请小心为上。”
  恶来连忙行礼:“臣谨遵教诲!”
  殷受德连忙将他扶起:“不必如此,你与飞廉皆孤肱股之臣,朝歌的安危,就全靠你们父子二人了。”
  眼下,殷受德身边能够领兵作战的,也就恶来和飞廉这对父子了。
  飞廉领兵在外,所以殷受德只能把兵权交给恶来。
  至于什么大权旁落,殷受德哪里还顾得上啊,脑袋都快要搬家了,还在乎这个?
  可殷受德的信任,却让恶来万分感动。
  他本出身卑微,甚至可以说是蛮夷也不为过,若非得到帝辛赏识,焉有今日之风光?
  因此他眼眶湿润,拜倒在地:“臣必为大王守住朝歌,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完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起身,再次奔赴战场去了。
  恶来从琼室离开,并未过多停留,甚至都没有回自己的住所去休息,便再一次走向了城墙。他要抓紧时间制定策略,调兵遣将,应对西岐大军的下一次进攻。
  毕竟,如今的朝歌,可以说是风雨飘摇,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
  然而,恶来刚刚登上城门,便马上有副官前来,高声奏报:“大人!城外敌军散播谣言,称诸侯会盟,数十万大军正向朝歌杀来,若再不肯降,则玉石俱焚。”
  说完,递上了手里的布片。
  原来,是城外的西岐军箭手,将写有文字的布条绑在了箭上,射入城中。
  恶来闻言大惊,立刻下令:“派人收缴这些布条,谁敢乱传,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