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出了乔府,当即被眼前的场景吸引。皖城已经沸腾起来,一队队衙役在街面横冲直撞,搜寻盗匪。一个个商行内鸡飞狗跳,衙役们进进出出,逐个检查,并宣扬周家引盗匪入城一事。各个商行中熙熙攘攘,讨论的全是盗匪之事。陆远翻身下马,混到围观的百姓里,一道道议论声顿时汇聚到他耳中。“东主,看来这回是真有盗匪啊,否则陆扒皮哪能这么认真!”
  “有盗匪也是抢陆家的,陆扒皮将周家逼急了,周家伪装盗匪进城,不足为奇!”
  “陆扒皮自作自受,真以为我等世家是粘板鱼肉吗,这回周家反扑,有他好受的!”
  陆远悄悄撤出人群,这帮混蛋,竟然这么想让盗匪进城,晚上不进来一趟,简直对不起他们!他牵着战马向县衙走去,一路看着各方势力对此事的反应,结果全差不多,各商行都以为周家要进城报复,纷纷期盼盗匪进城,均是一副幸灾乐祸之相。一个时辰过去,各商行内终于平静下来,大队衙役纷纷在街面上聚拢,口中高呼出城追击盗贼,呼啸战马,扬长而去,惊起满地尘烟。陆远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喜,此次他自导自演的这出贼喊捉贼已经圆满,只差回来收门票钱了。一个个正在劳作的百姓却面色惊恐,纷纷议论起来。“老李,你说是不是真有盗匪啊,皖城多年以来,还没出过这么大动静呢!”
  “估计真有,陆扒皮行事,什么时候这么规矩过,你看那些衙役,竟然没抢商行东西!”
  “你们怕什么,有盗匪还能去你家抢劫不成,就你家那几块碎瓦,人家吃饱了撑的吗!”
  陆远不自禁搓搓下巴,皖城百姓依旧称呼他为陆扒皮,终究是民心不附,还是得想个法子,给他们这毛病改过来才行!他正琢磨着,陆逊突然从远处策马而来,小小的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格外显眼,见到陆远,顿时一声高呼:“兄长!”
  陆远匆忙摆手:“小点声,什么事!”
  他正伪装百姓呢,毕竟这年代没什么照片对应。他上马有衙役护卫,那他就是陆大人,一人策马闲逛,除了当日在县衙见过他的一些百姓,其余人都只当他是个富户罢了。陆逊琢磨一下,罕见露出笑脸:“兄长,你之前打造的短刀做好了!”
  “这点小事还值得你亲自前来?”
  陆远疑惑问道,他之前确实在舒县打造了一个短刀,是后世的鹰爪刀,不过陆逊这小子人小鬼大,说不定起了什么心思。陆逊满脸含笑:“我听铁匠师傅说,短刀材料来历非凡,是从天而降的一块陨铁,景帝当年用此为周亚夫将军铸剑,时隔多年,一些边角料才辗转到了我陆家……”他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外面有鲨鱼皮罩着,充当刀鞘。陆远接过短刀,缓缓拔出刀鞘,但见刀身刀刃上俱是一片黯淡,却隐隐可见其中锋芒,仿佛能切金碎石。陆逊呵呵笑道:“铁匠师傅说,此短刀堪称当世凶兵,刀柄处最是精妙,竟然设计到五指,可刀锋这么大的弯角,刀尖又如此纤薄,没几分巧劲的人,极容易自伤!”
  陆远眯眼笑笑:“这叫鹰爪刀,西域人常用!”
  后世的鹰爪刀的确是欧洲人发明,说成西域,算不得撒谎。说它是凶兵并不为过,此刀成名,靠的正是一次次无情杀戮。陆远右手紧扣鹰爪刀,刀身倒持,左手从腰间摸出一把随身匕首,猛地两刀相击,“叮!”
  的一声脆响,他的匕首应声而断。那匕首的打造材料也是上上之选,但和此鹰爪刀相比,竟宛若丝竹败絮,不堪一击。原因不言而喻,天外陨铁,其中的钢质比铜铁要强得多。陆远喜不自禁,收起短刀,向着陆逊呵呵笑道:“说吧,想要什么,为兄回县衙自然能取到此刀,还不至于你亲自来送!”
  陆逊挠挠脑袋,尴尬笑笑:“此短刀材料……”“原来是这点小事,你若喜欢,尽管拿去,为兄岂会在意这个!”
  陆远哈哈大笑:“不过为兄还欠你一份礼物呢,等你见了那个,想来一块天外陨铁,你也就不在意了!”
  陆逊眼睛一亮:“兄长,是什么?”
  陆远大手勾着他小小的肩膀,乐呵呵道:“走,回去给你弄,正好下午有点时间!”
  他们一番动静,早已引起周围百姓关注,陆远无法再偷听百姓心思,索性直接走回县衙。路上又经过几个商行,一个个世家精锐议论纷纷,说法大同小异,都是陆扒皮惹急了周家,周家要前来报复云云。陆逊笑容敛去,沉声道:“兄长,我们虽然暂时瞒住了他们,可行动起来,他们难免会猜到真相!”
  衙役们不明实情,只是奉命行事,但陆逊却是知情人,知道很快就会有衙役进城,伪装盗匪,洗劫商行。“等他们猜到真相时,已经是死人了!”
  陆远神色自若,笑呵呵道:“我们贼喊捉贼,只为瞒住皖城百姓,如果让百姓得知官府冒充盗匪,民心不附,终究难成大事!”
  陆逊心中凛然,自己这位兄长,即便是杀人,也是这副笑脸,而且这一次可不是一个两个,怕是整个皖城,都要血染长街。两人很快回到县衙,进了客室,陆远找出纸笔,思索一番,便开始勾勾画画起来。陆逊看着图纸,忍不住问道:“兄长,你是要送我一个手镯?”
  “想什么呢,这叫做袖弩,一会儿你就懂了!”
  陆远继续勾勒,很快在那圆环上多加了一些装置,箭槽,箭矢,卡槽机关,牛筋发力点等等一应俱全。整体看起来极为精致,正如一般护臂,放在汉服的宽衣大袖里,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陆远看向陆逊,乐呵呵道:“看懂没?”
  陆逊一头雾水。试探道:“这是……暗器?”
  这个时代还没有袖弩,更何况陆远所画的袖弩是后世改良而成。特殊环境下,消音手枪也难免出现声响,袖弩却能近距离内杀人于无形。小乔衣袂飘飘,从内室中款款走出,凑头上前,疑惑道:“夫君,这是什么?”
  如果这里是外人,她自然不会出来,不过陆逊是自家人,还是个孩童,她倒无需顾忌。陆远扬了扬眉毛:“杀人的东西,夫人喜欢?”
  “我才不喜欢呢!”
  小乔顿时兴致缺缺,悻悻道:“你们兄弟俩聊吧,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陆逊脸色变幻,一咬牙躬身施礼,小脸紧绷:“嫂嫂,我兄长脾气不好,多有粗鲁,还请嫂嫂多加担待!”
  小乔脚步一顿,一脸疑惑,静等陆逊说下去。陆远一把将陆逊拉下,挑眉道:“你胡扯什么呢,我哪里粗鲁了!”
  “我亲耳听到的,嫂嫂半夜总是偷哭……”陆逊一本正经,低声劝道:“嫂嫂如此通情达理,兄长不该对嫂嫂不敬!”
  小乔脸蛋一红,一扭身转身离去,未发一言。陆远一脸愕然,怔了半晌,才搓了搓下巴,试探道:“都有谁听到了?”
  “家丑不可外扬,我岂会让别人听到!”
  陆逊沉声说着:“我最开始就是想住得离兄长近点,后来听到兄长欺负嫂嫂,夜里就不让别人靠近了!”
  陆远心中一松,讪讪笑道:“这个,这个你不懂,不是欺负她,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他不禁回身看看屋子,这年代的屋舍间壁纤薄,隔音确实太差了。陆逊抿了抿嘴,再次追问:“那嫂嫂为何偷哭?”
  “那不是哭!”
  陆远一时头大如斗,干笑两声:“你想想,我要是欺负她,她会给我们准备吃食吗,乔家会这么帮我们吗,等你长大自然就懂了,现在少琢磨这些!”
  他见陆逊还在疑惑,匆忙跟陆逊讲起袖弩用法,再来不及卖弄。“这是另一种弩,扣在手臂上,藏在衣袖里,外人无法发现,关键时刻只要手腕扭动,弩箭便能自主射出,十步之内,堪比手枪,呃,堪比半石军弩!”
  陆远沉声解释着,凝视陆逊。陆逊聪明绝顶,听着解释再看图纸,很快明白一切,顿时将兄长欺负嫂嫂的事放在一旁,呼吸急促起来,沉声问道:“兄长,这暗器杀人无形,岂不比吕布的龙舌弓还要厉害!”
  “这是两回事,暗器旨在一个暗字,终究上不得台面!”
  陆远认真解释:“我送你这个,不是让你杀人,而是为了关键时刻,能护你一命,你打造出三个,你我一人一个,另外给叔祖父送一个!”
  “谢兄长一命之恩!”
  陆逊郑重躬身,迟疑一下,悻悻笑道:“确实,这个不能送给嫂嫂,否则她一怒之下,必先杀兄长!”
  “你这小脑袋都想什么呢!”
  陆远忍不住敲了他个爆栗,怅然道:“等你长大成亲就懂了,杀戮之事,怎能让女人来做,有我们挡在她身前就够了,如果我们挡不住,一个暗器而已,又岂能护她周全!”
  陆逊终究不懂这些,思索一番笑道:“兄长,为何不给大军装备?”
  “此物在行伍之间无用,如果能近身到敌人十步之内,杀人何需暗器!”
  陆远神色郑重:“为兄送你这个,只为你保命所用,你记好后便将图纸烧掉,免得流传出去,人尽皆知,侠以武犯禁,你该懂这个道理!”
  侠以武犯禁,如果百姓们人人都袖中藏弩,随便一个孩童,便能出其不意杀掉一名精锐士兵,那么社会规则将被彻底打乱。百姓吵架可能不会再到官府告状,而是一弩箭将对方射杀,孩童打闹,也可能一怒之下,便出手杀人。陆逊认真点点头,再次看了图纸一眼,顿时甩手将它扔到一旁炭盆里,呵呵笑道:“兄长,我记下了,此物绝不会外传,我会拆分着由陆家铁匠铺打造!”
  “不错,不愧是少年神童!”
  陆远乐呵呵道:“好了,你忙去吧,呃……以后你夜里多监视周瑜,住到密室那附近,你现在的屋子我另有他用!”
  陆逊愕然:“兄长,我没什么忙的,嫂嫂还留我吃饭呢!”
  “你还吃什么吃,赶紧滚蛋!”
  陆远脸色一沉:“为兄再不去看看你嫂子,今夜就要没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