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个常年不怎么回家的老爹,是有些拘谨和敬畏的。
  也许是这逃难路上,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闺女对他也亲近了许多,爷俩越来越说的上话了,还有那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存在!
  总之现在,张友生才没有以前那么吃自家二弟的醋。
  张浩生也凑过来逗顾向晚笑,张马氏、顾氏苏氏和大妮脸色都有些僵硬,同样是被刚才的事吓的,听着张浩生和顾向晚的对话,心情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一家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江离过来了。
  众人都以为江离是过来找张友生的,却没有想到来了之后,他只是和张友生打了声招呼,便看向了顾向晚。
  “小妮儿。”
  他忽然点顾向晚的名字,出乎家里所有人的预料,每个人都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包括顾向晚也是满脸懵。
  江离脸色淡淡,若无其事地伸出了手,张开手掌,“我这里有些麦芽糖,我不喜欢吃,给你吧。”
  “?”
  顾向晚严重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而江离不容她拒绝,兀自弯下腰将手中的糖放到了顾向晚的面前,便直起了身子,面色如常,对着其他人说道。
  “那友生叔你们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话落点了点头,也不管面前的几人表情有多复杂,淡定离去。
  整个人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毕竟他只是看小姑娘害怕了,给点糖吃安慰安慰而已。
  却未曾想他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会不会让别人有什么误会。
  至少张友生的脸都绿了……
  他很喜欢江离这孩子,可这孩子……不会不喜欢他喜欢他闺女吧??
  无缘无故的送糖这是做什么??
  顾向晚拿起糖看了看,摸了摸袖口。
  她自己身上还有三块儿吃剩的麦芽糖呢,是之前小叔给她的。
  不过她好像可以感受到江离的目的,没有辜负江离的好意,打开了一块他拿来的麦芽糖,放进嘴里。
  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流淌进胃里,心中的恐惧好像都被驱散了几分。
  “这……不对劲啊……现在是送糖,以后指不定送什么呢……”
  张祥生表情微妙,看起来有些想笑。
  一听他这话,张浩生下意识反驳,“不会吧?阿离侄子一表人才,我小侄女……”
  “嗯?你什么意思?”
  张友生不高兴了,眼神很危险地看着他,大有你小心点说话的意思。
  “……没什么,我小侄女美得很,配他绰绰有余!”
  被自家大哥一威胁,张浩生立马改口了。
  张友生这才满意,只是仍然有些愁眉不展,看起来是在担忧什么。
  “……”
  顾向晚被他们的对话弄的有些无语,但是她内心也觉得小叔未说出口的话很有道理……
  人家江离那么帅,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嘛。
  而她虽然欣赏帅哥,但从未想过得到。
  美好的东西总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
  因为……距离产生美~
  再加上她的这具身体又瘦小又黑,她可没那么大自信会被人看上!
  可能诚如江离所说,他不喜欢吃糖,而她比村子里其他人和他稍微走得近一些,所以他就拿过来给她了吧。
  再加上江离知道她馋…………
  顾向晚捂脸,愁人啊,她那又馋又懒的形象……
  张友生不想再思考江离此举何意,和家人们说起了方才的事。
  “村长叔没替他们说好话,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村长一向说话凶,可心最软,要不然也不会经常牺牲自己去帮助村民。
  他以前在村子里真的是属于那种无私奉献的好村长,不过村里人为了更好的生活,也会格外的尊重他,讨好他。
  本来张友生以为,以村长的心性,他想要那些人的命,一定会受到一番阻拦。
  却没想到村长全程在一旁不发一言,默默看着一切。
  “他们要联合难民抢的,可是粮,在这种时候粮就是命,他们死有余辜,村长自然不会说什么。”
  张根抽着旱烟,似乎是在替张友生解惑。
  可是他心里知道,他是在劝慰自己。
  包括他这旱烟,也已经三四天没抽过了,只剩下一丁点,舍不得,馋得慌了就拿出来烟袋子闻闻,现在会抽,实在是刚才的事情让他难以消化。
  张友生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欣慰。
  村长的包容和心善,主要是对张家村的族人们。
  对于外人,他还是拎的清的。
  脑子够明白,他们这一路活下去的机会就会大上不少。
  包括村里的其他人,刚才也是一个废话的都没有。
  现在一个个虽然还没回过来神,受到的震撼和惊吓不小,但谁也没有说一句指责张友生行径的话。
  这样就挺好,谁也不会瞎埋怨,心齐,才能一起走下去。
  张友生后半夜要守夜,没机会睡觉了,他便赶紧催促着其他人睡。
  难民们和村里人一个比一个安静,在自己那里老老实实的躺着,睡没睡着却是不知道。
  第一次看到杀人,只怕这后半夜,没几个人能踏踏实实睡着了。
  家里人便也躺下,整个官道静悄悄的,再没有半点声音。
  只剩下守夜的四人,各自坐在一边,默默不说话。
  即便是躺下的人,也睁着眼睛看着星空毫无睡意。
  每个人都在思考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经过这一晚,在场所有人的心性都不可避免的,会发生转变。
  顾向晚悄悄的进了空间,给张友生洗了一个毛巾。
  拿的是一个旧的擦手的毛巾,打算用完就当抹布了。
  张友生的手上都是血迹,这么放着不管,家里人看着不舒服,他自己心里也膈应。
  拧了个几成干,顾向晚睁开眼睛,将湿毛巾递给了坐在一旁的张友生。
  诧异地看了顾向晚一眼,张友生一句话都没说,伸手接了过去。
  他明白闺女的意思,低头就着月色认真擦着手。
  血迹一点点消失在手上,他心里的悲悯却丝毫没有减少。
  要不是这可恨的世道,他这杀敌的手上,怎么可能会沾染了自家国民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