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在归离原东岸爆发过数次冲突,各有胜败。
  但总体上来看,能够结成千岩阵的千岩军们战力非凡,且人类的数量远超海君麾下魔神部众,这让海君忌惮不已,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进攻。
  “岩之魔神那个家伙,居然依靠那些弱小的蝼蚁,看来他也并非像传闻中那样强大。”
  “不过,在陆地上跟摩拉克斯战斗的胜算太小,必须想个办法……”
  『碧海境』之内,归终因为研究了许久接下来的战略部署,感到有些疲惫,拢住衣袖,趴在茅草屋前的石桌上熟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她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不知道在呼喊着什么。
  少女有些疑惑,意识便飘忽而去。
  她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
  “慕北!慕北!”
  “你醒醒!”
  “慕北!”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却带着些许焦急。
  归终有些疑惑,那声音似乎在呼唤着一个名字。
  慕北?
  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从睡梦中苏醒后,少女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这些时日她太过疲惫,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摩拉克斯来到这里时,见到的,便是少女困顿的神色。
  “归终,你该休息了。”
  “啊?!”少女吓了一跳,精神顿时绷紧,看到是摩拉克斯,方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我的帝君大人,你吓死我了。”
  “还以为是什么魔神又找上门来了。”
  听到这句话,摩拉克斯的内心复杂极了。
  “连待在『碧海境』内,你都无法感觉到安全吗?”
  归终无奈地笑道:“除了你的身边,我现在看到哪里冒出来道影子,都会下意识精神紧绷,生怕是来袭击我的魔神。”
  “唉……没办法。”
  “像我这样弱小的魔神,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恐怕魔神战争刚开始,就要淘汰出局了,哪里还有机会留到现在?”
  摩拉克斯沉默了。
  “前线怎么样?海之魔神那边有下一步的动作吗?”归终下意识询问道。
  男人豁然抬眸,看着她。
  “现在,那跟你无关。”
  “什么?”归终微怔。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前线有我在,我不会让敌人踏入归离一步。”
  “我是你们的帝君,我会守护好你们每一个。”
  听着男子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少女眼眸变得柔和起来。
  “真像是摩拉克斯会说出的话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好好休息,你估计会强行把我关起来吧。”
  “好嘛好嘛,听你的就是了。”
  望着归终故作娇嗔的笑颜,那明眸善睐的少女,深深烙印在男子的眼底。
  他攥紧了背在身后的手。
  “等到战争结束,你就不会再如此劳累。”
  “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养花、绘画、唱歌,研究机关术……”
  “什么都可以。”
  “我可以陪你一起。”
  归终怔怔地望着他,眼中似乎有某种情绪浓郁起来,琉璃般的瞳孔泛起晶莹的涟漪。
  她弯起眸子,抿唇轻笑:“好啊。”
  “我期待那天的到来。”
  ……
  睡梦中的声音愈发清晰。
  那个呼喊着慕北的女孩似乎正在不断向她走近。
  直到那天,归终又一次在『碧海境』见到了摩拉克斯,只是这一次,两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必须要去吗?”
  摩拉克斯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暗之外海出事了。”
  “我必须要走一趟,不过你不必担心,海之魔神也得到了征召,它无法趁我不在发起进攻。”
  “只是……此去究竟要多久,我不知道。”
  “但我能保证,我会尽快赶回来。”
  暗之外海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归终也隐约知晓一些,那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她并不想让摩拉克斯前往那里,但她明白,那不是摩拉克斯能够拒绝的事情。
  “你放心去吧,在你回来之前,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国家。”
  “对了,摩拉克斯,给你看样东西。”
  少女摊开掌心,露出一枚散着七彩光芒的种子。
  “这是……”
  “这是用我的神力培育的琉璃百合,我叫她归终花,怎么样,好看吗?”
  “等战争结束后,我打算把她种在一眼能够看遍归离子民万家灯火的地方。”
  “到时候我们一起种,好不好?”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泛着期待的琉璃眸子,就如她掌心的琉璃花种般惊艳绝伦。
  “好。”摩拉克斯用力点了点头。
  “嘿嘿,那就这样说好啦。”
  “说起来,咱们的国家,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定的名字呢,唔,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嗯……叫什么好呢?就叫归离?不行不行!我们的国家,以后肯定不会局限于归离原这一处地方嘛,必须得换一个名字。”
  少女自顾自地说着,在男子的身旁附近踱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向来如此,因为他向来会将她的话听完,才会离开。
  “归终,我得走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时间再让她说下去了。
  少女的话语缄默下来。
  她站在原地,背对着男子,动也不动。
  摩拉克斯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尘世之锁,我就留在这里了。”
  “你帮我保管好。”
  顿了顿,见少女仍然没有回头和开口的意思,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毅然转身离去。
  “摩拉克斯!”身后传来少女的喝声。
  摩拉克斯猛然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去,看着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通红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他。
  “要回来啊。”
  “你答应我的。”
  “我……我们不能失去你。”
  归终的语气近乎哀求,她的脸上向来是充满了活泼轻快的笑容,如此悲伤的落泪,是男子自认识她这千年来,第一次见到。
  他本该上前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但他是摩拉克斯。
  他只是将一切的情绪都压进坚硬的内心深处,微微点头,蓦然转身离去。
  少女拢起衣袖,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深深吸了几口气,她俯下身来,怔怔地望着被摩拉克斯放在地上的石锁。
  石锁依旧流转着光彩,一如千年前她赠给摩拉克斯时的模样。
  她轻轻拾起尘世之锁,将其捧在怀里。
  “你个笨蛋。”她低声呢喃。
  “连把锁都解不开……”
  “实在不行,你偷偷砸开,我又不是不会装作不知道。”
  “契约……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摩拉克斯离去后,大概过了数月,归终得到情报,有海君的部众似乎在归离原以北徘徊。
  听到这个消息后,少女黛眉紧皱,急忙取来地图。
  “归终,你觉得它们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有若坨帮忙镇压西部地脉,有各位仙人在此鼎力相助,只要我军上下齐心协力,海君部众的进攻,我们便能轻易化解。”
  话虽如此,私下里,归终还是寻找了削月筑阳真君,让他帮忙占卜一番。
  结果就是,削月筑阳真君因此重创,得出了大凶的卦象。
  “怎么可能?以我军如今的局面,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个结果!”
  大凶,意味着他们的势力随时有可能被彻底倾覆,这让归终无法接受。
  她将自己关在『碧海境』内,苦思冥想了半个月的时间,从各种角度,成千上万种可能性中不断推衍。
  最后终于得到了答案。
  “快!归离原北部千岩军立刻集结,排查沿岸区域!防止对方决堤!还有,让仙众夜叉们深入汪洋,寻找对方魔神下落,至少要确定它们目前所在的范围!”
  少女像疯了一般冲出云海洞天,找到了众位仙人。
  “决堤?归终,这怎么可能?以归离原北岸的地势,根本就没有可以决堤的位置,而且没有海之魔神的存在,仅凭那些魔神部众,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理水叠山真君皱眉道。
  “如果海之魔神临走前,将自己的神力积蓄下来留作后手呢?如果那些被海之魔神奴役的落败魔神全部集结起来呢?而且……八虬和螭龙,都是可以引发大海啸的存在,先前它们一直在外围压阵,为何这段时间一直不见踪影?”
  “帝君不在,若坨镇西,我们剩下的仙神里,没有谁能够在瞬息间改变地势,这是它们最好的时机,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取胜,对于那些生活在大海中的家伙,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陆地改变成适合他们战斗的主场!”
  归终的语气隐约有些颤抖。
  这是她的疏漏。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一旦被他们在北岸打开缺口,以北岸的高耸地势,大洪水,将彻底吞没整个归离原!”
  听完归终的判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所有仙人都神色大变。
  可就在这时,少女突然身子一软,昏倒在地上。
  “归终?归终你怎么了?”
  “归终!”
  常年累月积累的疲惫,加上突然间大起大落的情绪,即使是身为魔神的归终也无法承受住,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她还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