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以然余光瞥见她手中的图纸,在摊开的奏折上落下几笔朱砂,随后将毛笔搁在笔架上。
  轻轻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图纸出了问题?”
  千帆先是朝凰以然行了一礼,才回道:“回陛下,图纸的数据精确,并未出现问题,只是您所画的这些东西工匠们从未见过,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所以便让奴婢来请教请教您。”
  话毕,千帆垂着脑袋,似是怕凰以然指责她无能。
  凰以然并未责怪工匠,轻笑一声接过千帆手中的图纸,眼神落在其上,垂眸:“这些东西他们自是从未见过的,不知如何下手也正常,罢了,朕亲自去瞧瞧。”
  她边走边扫视图纸,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以及不少期待。
  灵魂处于现代的那段时日,在这里来看,不过才短短一年多,但于她而言,却是有近二十年之久。
  在现代,她经历了现代人所经历过的许多。
  现代的她,与古代的她十分不同,在现代,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家中并不富裕。
  她生于较为偏远的乡村,在那里,人们的思想落后,观念中还是极为偏爱男孩。
  她作为家中的老大,下头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自小便尝尽了苦头,家中吃的用的,只要是好的,便落不到她头上。
  即使她学习成绩极为优异,她的父母还是不愿出钱让她上大学。
  “你是个女娃,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嫁个好人家,给你弟弟攒点彩礼钱!”
  这是她父母最常说的话。
  那时,方才高中毕业的她,拿着手中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渴望父母能够支持她去继续上学,不料在门口便听到了她父母要将她嫁与村长的儿子。
  那个肥头大耳,常常欺男霸女的畜生。
  顿时,她再不抱希望,拿着通知书连夜跑了。
  一人到了大城市,一边兼职数十份工作,一边在学校认真完成学业。
  这样的日子忙碌,充实,但免不了有最难熬的日子。
  在她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她常常会一人前往学校附近的游乐场,那是她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地方。
  因为,在那里,她似乎能感受到有一个人在那看着她,一直围绕在她身旁,默默地陪着她。
  终于,那日攒下了门票,她匆匆赶往游乐场,坐上了她一直以来想去的摩天轮。
  “听说,相爱的人在这最高处接吻会彼此相伴一生,你会来吗?”
  身旁的空气并未有一丝波动,只听见凰以然极速的心跳声。
  她难免有些失落,眼中有泪在凝聚,真的是她的错觉吗?
  可是,她真的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啊,那个她从未见过,却陪着她度过许多痛苦时期的人……
  那个,她似乎,正爱着的人……
  夕阳的余晖散落,那一抹霞光飘在她的脸庞,摩天轮缓缓向上,两行清泪终是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她仰起头,缓缓闭上双眼。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你会来吗?
  摩天轮继续往上,就快到最高点时,凰以然苦笑,刚想嘲笑自己,唇上却覆上了极为明显的柔软。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一直围在她身旁的男人。
  但男人似是料到了她会如此,在她睁开眼睛之际,眼前就被一只手盖住了。
  “你……唔……”
  她想问这是为何,但话语被堵在了唇边。
  温热的气息扑撒,空气翻滚,若是细看,在摩天轮最顶处,有不少粉色的泡泡溢出。
  吻罢。
  眼前的手还是未曾挪开,她正要开口,耳边有清朗的声音响起:
  “不急,总有一日,我们会相见。”
  男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怀中有深爱,有不舍,有浓浓的思念。
  “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很快会再见。”
  凰以然来不及挽留,身旁已再无他人,若不是身上还有方才拥抱留下来的余温,她怕是会觉得这不过只是梦一场。
  之后,她多次再去游乐场找寻男人的身影,他却从未再出现过。
  三言两语指导了工匠,凰以然踱步回寝宫,极致的困意袭来。
  睡梦中,她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脸。
  黎墨琰,真的是黎墨琰!
  她并未感觉错,是他,真的是他!
  她从床上蹦下来,靴子都未穿便朝外跑。
  “陛下,您还未穿鞋子……”
  千帆的声音怎阻止得了凰以然那颗炙热非凡的心呢!
  黎将军府的黎墨琰猛然睁开眼睛,是她!妻主!
  他掀开被子,稍稍用力推来想来搀扶他的来锦,赤着双脚往外狂奔。
  还未跑几步,便同凰以然撞到了一块。
  凰以然眼疾手快扶住快要摔倒在地的黎墨琰,关切道:“阿琰,可有伤着?”
  黎墨琰借着凰以然的手臂站稳,飞快摇摇头,“并未,妻主不必担心。”
  随即却瞧见了凰以然赤着的双脚。
  他惊呼道:“妻主,你为何这般便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却忘了他自己也是如此。
  扫见心上之人那双嫩白的脚赤着踩在地上,粗糙的地上有着不少小石子,想来那脚底早已被划破了些许。
  凰以然狠狠拧了拧眉头,正欲说出的话似是也不着急了。
  何时都不如眼前人的身体重要。
  她一把将黎墨琰横抱起,黎墨琰的双腿垂落,凰以然眼神扫去,便瞥见足上那稍深的几道划痕,心疼不已,略带责怪的话便在黎墨琰耳边响起:
  “阿琰,日后切不可如此!不论何时,都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黎墨琰眼底的笑意渐深,他搂着凰以然的脖子力道稍紧,唇瓣在凰以然的鼻尖轻触,努了努嘴:“妻主你不是也如此吗?”
  还未听到凰以然的回话,黎墨琰便“哎呦”叫出声,霎时间,他的脸同耳朵脖颈一块红了个遍。
  “妻主,你这是作甚!这可是青天白日,那头还有不少宫女侍官呢!”
  黎墨琰羞愤至极,右拳握紧砸向凰以然的肩膀,看似凶狠,在接触时却又卸了力,轻轻落下。
  凰以然轻笑一声,不再逗他,收回了作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