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跟贺延见过一面后,林依就将此人记在了心上,因为心中有所怀疑,过后她就派人去打听了林祯和贺延的往事。这一打听,就知道了很多事情,包括两人同窗六年,贺延对林祯有情,赴京赶考留在京城也是为了林祯等等。
  得知这些事情后,林依心中生出一计,便喊来柳美人和她在贺延面前演一出戏。
  贺延作为起居郎,经常出入行宫,林依提前让人打探了他每日的行踪,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哪里经过,就拉上柳美人故意等在他必经的道上。
  这日贺延又进行宫,经过湖畔时,他不经意间听到假山后有人在议论林祯,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仔细听。
  这两个说话的声音他有点印象,正是那日在花园设宴的林淑妃和柳美人。他作为皇帝的外臣,不太了解皇帝后宫的情况,但知道林淑妃是京城荣阳侯府出身,和林祯是堂姐妹的关系,而之前林祯被张氏谋害,也是林淑妃出面作证,这段时间林淑妃在人前也表现地对林祯很恭敬的样子,所以他下意识就觉得林淑妃应该是站在林祯那一边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也是因为听了林淑妃这会儿跟柳美人说的话,被误导了。
  只听林淑妃叹气道:“皇后殿下都病了月余了,还不见好转,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本宫作为皇后殿下的姐妹,可真是担心她。”
  柳美人就安慰她道:“姐姐莫急,皇后殿下那是心病,自然要好得慢,只能等时间慢慢推移,也许她自个就能好起来了。”
  林淑妃:“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后宫那么多嫔妃在虎视眈眈她的后位,前朝的大臣也蠢蠢欲动要陛下废后,本宫是真的担心她会被废。你说皇后殿下已经进宫年了,还隆宠在身,这几年间怎么就不见得生个一儿半女的?如果她有子嗣傍身,那大臣们劝陛下废后的时候,陛下也能看在皇嗣的份上驳回大臣们的提议,不像现在,陛下左右为难。”
  说到这个,柳美人神神秘秘地凑在林淑妃耳边,却用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假山另一边的贺延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个姐姐您就有所不知了吧,嫔妾宫里有个宫女和尚寝局的女官关系不错,听她说,皇后殿下进宫这么多年,都没有和陛下圆房呢。”
  林淑妃听到这话,显然很是吃惊,她倒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此话当真?陛下真的没碰过皇后殿下?”
  柳美人咯咯笑道:“嫔妾骗您做什么,此事千真万确。您想啊,皇后嫁进宫的时候才十四岁,是个连癸水都没来的黄毛丫头,咱们陛下就是再好色,也不至于那么禽兽,对这么个小姑娘下手啊?”
  林淑妃半信半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陛下对皇后的宠爱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皇后去年就已经及笄了,陛下怎么忍得住不碰她?”
  柳美人笑道:“是不碰,还是不敢碰,不想碰?也许陛下只是看在孝德皇后和镇南大将军的面子上,装出宠爱皇后,帝后情深的样子来呢?咱们陛下本身就不近女色,这样一来,他就能用独宠皇后来当借口,更加理直气壮地不宠幸后宫了,一举两得的事情。
  只是可怜了皇后,年纪轻轻的就要守活寡,心里有苦却无处诉说,还被后宫的嫔妃和前朝的大臣当成靶子,甚至还有性命危险,落得如今这个痴傻的样子,前途未卜,哎。”
  贺延将林淑妃和柳美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当他听到柳美人说皇帝没有碰过林祯,林祯还是完璧之身时,他的内心无疑是欣喜若狂的。但是听到林淑妃担心林祯的处境时,他也担忧起林祯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林祯从中抽身。
  他想得入迷了,手不自觉地折断了手中的树枝,弄出了声响。刚才还在假山后面聊天的林淑妃和柳美人听到动静后马上警惕起来,厉声喝道:“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贺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此时想要逃窜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让自己看起来淡定无辜一些,主动现身,远远地对着林淑妃和柳美人一拱手,波澜不惊地说道:“下官见过淑妃娘娘,柳美人。”
  林淑妃见是他,便做出勉强的样子笑了笑,和他寒暄道:“原来是贺大人,贺大人今日又进宫办公呢?”
  贺延回答道:“回娘娘话,下官正要去陛下那边,路径这里,无意间碰到两位娘娘,希望没有唐突到你们才好。”
  林淑妃了然道:“原是如此,那贺大人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贺延是个聪明人,知道林淑妃并不想让人听到她们刚才说的话,便从善如流地应道:“下官刚刚经过,就被娘娘发现了,下官什么都没听到。”
  林淑妃闻言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轻声道:“那便好。”
  贺延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便作揖道:“如果娘娘没什么事,那下官就先去陛下那边了。”
  林淑妃笑道:“好,正事要紧,贺大人慢走。”
  等贺延走远后,林依嘴边的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柳美人担心地问道:“姐姐,您说这个贺大人会不会将我们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信以为真啊?”
  林依冷笑一声,势在必得地说道:“他自然会信,接下来就是找个机会,让他和皇后独处就好了。”
  贺延去皇帝住所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林淑妃和柳美人刚才说的话,心里难免有些乱。直到去到皇帝所在的院子,冷不丁听到林祯喊他的声音,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看到穿着淡紫色衣裙的林祯在对他招手,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他们在滇地读书的时代。
  他怔了一下,林祯便主动跑到他面前来,好奇又期待地问他道:“你今天是过来找我玩的吗?”
  还不等他回答,就见郑华疾步从殿里走了出来,见他们站在一起,连忙过来后宫林祯道:“哎哟皇后殿下,您要玩奴才陪您就是了,贺大人可是要去陛下面前工作的,您不要打搅他。”
  说罢,郑华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贺延说道:“贺大人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去吧,陛下和其他大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贺延还没来得及和林祯说上一句话,就被郑华催着进去了。他心里隐隐觉得郑华是故意的,不想让他和林祯有太多交流,只是不知道在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郑华自己的意思了,但不管是哪个,他都是不太甘心的。
  见贺延进去办公了,林祯还觉得有些遗憾,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郑华见状,便哄她道:“皇后殿下,奴才陪您去看池塘里的锦鲤,一起喂它们好不好?”
  林祯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敷衍道:“也行吧。”
  皇帝住的院子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里面养了很多锦鲤,平日里会悠闲地在水里畅游,但是有人从旁边经过,它们非但不害怕,还会争先恐后地露出水面讨食。
  林祯第一天看到的时候就很是喜欢,时不时就缠着郑华带她来喂鱼,次数之多,连带着大臣从旁边路过的沈定都忍不住开玩笑道:“照皇后这个喂法,朕可真担心这池子的鱼被撑死,到时候巡抚可要痛心很久了,说不定还要朕赔了才让朕离开江南。”
  当时江南巡抚一在旁边,听了皇帝开玩笑的话后冷汗连连,赔着笑道:“陛下说笑了,这些鱼哪里有讨皇后殿下开心重要,它们能得到皇后殿下亲手饲喂,是它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撑死了也是死而无憾的。”
  自从那一晚他给皇帝献美人差点弄巧成拙断送官途,被昔日同窗礼部侍郎一提点,他可算是开窍了,知道要在皇帝面前捧着皇后。果然,皇帝听到他这番话后,开怀大笑起来,道:“有爱卿这话朕就放心了。”
  林祯和郑华在池塘边喂了一会儿鱼,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已经吃饱了,或是林祯这几日喂得太频繁,让它们失去了新鲜感,它们围着林祯讨了一会儿食便四散开去,任由郑华在一旁怎么吆喝都不回来了。
  气得郑华歪嘴道:“嘿,这些没眼色的臭鱼,竟然敢无视皇后殿下,等会我就让人把你们都打捞上来,给皇后殿下做成红烧鲤鱼。”
  林祯有些兴趣阑珊,本来她就不想过来喂鱼,是郑华非要她来,她心里可是一直挂记着刚才看到的贺延呢。这会儿见鱼儿不买账,她就干脆拍拍手,利落地转身跑了:“我回去找别人玩啦!”
  郑华见林祯跑了,也顾不上教训这池塘里的鱼了,赶紧追上去:“哎哟我的小主子诶,您慢点跑,可别摔了。”
  林祯离宫快有一个月了,出了宫后,她就像被放飞的鸟儿,身手那个灵活,郑华都追不上她。
  她跑回皇帝和大臣议事的殿里,也不管有外臣在场,就像回自己家那样随意,弄出很大动静,引得大臣们都停下话头和手中的事务,回过头看她。
  林祯浑然不觉,沈定见她跑得急了,满脸通红,就对她招了招手,随意道:“祯儿,过来。”
  那语气在贺延听来,就跟招呼一只阿猫阿狗差不多。他又想起路上听到林淑妃和柳美人说的话,愈发觉得皇帝只是在利用林祯,只是林祯身不由己,不得不配合皇帝演一出戏给所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