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耿有仁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就出门了。
  他之前官职卑微,出身也不好,没有那么多钱给镇南大将军买些什么好的礼物。他想了想,觉得大将军作为武将,应该没那么多讲究,就去集市最里头那家京城最有名的酿酒坊买了两壶酒,又到卖茶的店铺咬牙买了两砖好茶,这才往将军府去。
  林祯今日和父亲学舞枪,她拿着一支红缨枪跟在父亲身后一招一招地学,颇为认真。
  只是没学多久,家仆就走过来,对林敬则说道:“老爷,门外禁卫千户耿有仁耿大人求见。”
  林敬则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闻言奇怪道:“禁卫千户?老夫并不认识什么禁卫啊,他来找老夫有何事?”
  倒是林祯,听到这个名字,放下枪过来说道:“耿大哥来了?”
  林敬则看向自己的女儿,疑惑道:“祯儿又认识他?”
  林祯笑着应道:“之前住在宫里的时候,跟耿大哥有过几面之缘,耿大哥在宫里很是照顾我。”
  听了女儿这话,林敬则点了点头,对家仆说道:“既然是祯儿的朋友,那就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耿有仁就独自一人跟着家仆走了进来,看到林祯和林敬则,他连忙作揖道:“卑职拜见大将军,拜见林小姐。”
  林敬则见这年轻人满面精神,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经常舞刀弄枪的习武之人,便忍不住用看士兵的目光打量他一番,满意地赞叹道:“是个不错的苗子,难怪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禁卫中担任要职了。”
  听到林敬则夸奖自己,耿有仁憨笑着谦虚道:“林将军过奖了,卑职久仰您的威名,趁您这次回京,便擅自做主来拜访您,您不见怪就好。”
  林敬则爽朗地笑道:“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来了,那就是老夫的朋友,来啊,上茶,请耿大人进屋去坐。”
  三人回到正厅里坐下后,林敬则看着耿有仁说道:“听小女说,她在宫中的时候经常得耿大人帮衬,老夫在此替小女多谢耿大人。”
  耿有仁连忙应道:“林将军客气了,卑职不敢当,那都是卑职的职责所在,何况林小姐对卑职也很好,中秋节的时候还特意带月饼给卑职吃。”
  林敬则笑道:“好,有耿大人的帮衬,今后祯儿在宫中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林敬则这话的意思是以后林祯进宫当皇后之后,有在禁卫中任要职的耿有仁在,人身安全就能得到保障了。但在不知情的耿有仁听来,以为林敬则说的是以后林祯进宫走动的时候有他在,就不怕被宫里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欺负了。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林敬则的初步认可,欣喜地应道:“有卑职在,卑职一定对林小姐尽心尽力,林将军请放心吧。”
  因为耿有仁在宫中任禁卫,也算是将士,跟林敬则有不少共同语言,两人相谈甚欢。
  林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听说又有客人来了,不禁觉得奇怪。她作为女主人,有客人来了自然应当露面招待客人,只是有些纳闷,走在去前院的路上,她自言自语地念叨道:“是什么客人来了,怎么这几日频繁有人来拜访,敬则在京中也没多少知己啊。”
  去到前厅,她看到和林敬则相谈甚欢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寒门出身,她也不认识,便问道:“敬则,这位公子是?”
  林敬则就给他们俩相互介绍道:“这位是宫里的禁卫千户,耿大人。耿大人,这位是老夫的内人。”
  耿有仁见是林祯的母亲,便起身恭恭敬敬地给林夫人行了个礼,道:“卑职见过林夫人。”
  林夫人心想她丈夫什么时候还认识了宫里当差的,但表面上还是好客地招呼道:“原来是耿大人,快请坐。”
  耿有仁坐下后,才想起来要把自己今日带来的礼物呈上,他把酒和茶递到林敬则面前,谦逊地说道:“今日冒昧来打搅将军和夫人,带了些薄礼,还请将军和夫人笑纳。”
  林敬则接过酒和茶,惊奇道:“这是……杜记的酒?”
  耿有仁没想到林敬则竟然一眼就认出这是哪家酿的酒,吃惊地问道:“林将军认得这酒?”
  林敬则笑着说道:“自然是认得的,他家的烧刀子甚是有名,老夫和先帝打天下的时候,多少个夜里就是靠这个酒来提神,只是去了滇地后,就很少喝到了,还甚是怀念。”
  耿有仁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讨好了林敬则,他本来还担心林敬则久居高位,看不起这酒呢,如今看到林敬则满意的样子,他就放心了。
  林敬则见有好酒,就对林夫人说道:“难得有好酒,阿媛,你去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今日我要和耿大人喝个痛快。”
  耿有仁更没想到林敬则这么看得起他,居然要留他用膳和他饮酒,觉得他已经得到了林敬则的青睐,便欣然应下。
  午膳过后,耿有仁这才告辞,林祯作为主人,替喝醉的林敬则把耿有仁送到府门外。
  耿有仁看着林祯,恋恋不舍地抱拳道:“林小姐送到这里就好了,外面风大,你快点回去吧。”
  林祯跟他挥了挥手,说道:“那耿大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目送耿有仁走后,林祯准备回去,没想到又看到了杨暨,她不由得回过头来,惊讶地问道:“杨公子,您怎么来了?”
  杨暨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刚才他远远地看到林祯和一个男子在府门前有说有笑的,才没有走过来,而是在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等那个男子走远了,他这才施施然地出现。
  他看着耿有仁离去的方向,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刚才那位是……耿兄?”
  林祯毫不隐瞒地应道:“是啊。”
  杨暨若有所思地笑道:“看来是杨某来得不凑巧,要是来早一些,说不定还能跟耿兄打个招呼。不过耿兄今日来做什么?”
  林祯回答道:“他来拜访我爹,我爹和他相见如故,一起吃了顿饭,这不才散。对了,杨公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也是来拜访我爹的吗?那就不凑巧了,我爹现在醉得不省人事,怕是招待不了你了。”
  杨暨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说道:“杨某今日并不是来找林将军的,而是来找林姑娘你的。”
  林祯奇怪道:“找我?”
  杨暨点头道:“正是,下个月初孝德皇后的孝期就满了,刚好过了春分,我与其他公子商量着到郊外骑马踏青,我想林姑娘应该会感兴趣,便过来通知你一声,邀你到时候一同前往。”
  果然,林祯听到这话就期待了起来,跃跃欲试地说道:“好呀!正好我这段时间门待在家里闷得慌,城中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早就想出城去游玩了。只不过上次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是光秃秃的,都不好玩,等春分过后,应该就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了吧,一定很好玩!那我们就这样约好啦!”
  自从元宵节过后,沈翀就再没有机会见过林祯,他作为太子,极少能够出宫,而林祯如今住在宫外,自然见面就少了,这让他很是想念林祯。
  不过虽然他不能出宫,但他却有眼线布在将军府外,他知道这段时间门都有谁去拜访了将军府,其中杨暨和宫里那个禁卫去得最多,不禁让他怀疑他们是不是对林祯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耿有仁还好,沈翀并不担心他,他不认为林祯会看上一个寒门出身的禁卫,就算她真的看上了,林将军也不会把林祯许配给他的,他也自然没把耿有仁放在眼里。
  但是杨暨就不一样了,杨暨是太傅的孙子,本身也很优秀,他就怕林祯和林将军看上杨暨,让杨暨捷足先登。
  所以杨暨今日进宫见他的时候,他就旁敲侧击地问杨暨:“杨兄这几日在宫外过得可好?”
  太子鲜少问他在宫外的事情,所以杨暨听到太子问他这话,心里就警觉了一下,然后笑着应道:“还好,多谢太子殿下挂记。”
  沈翀幽怨地看着他说道:“你在宫外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孤听说你成日和那几个公子哥在茶楼吟诗作对喝茶投壶,而孤却只能一个人待在宫里,孤甚是羡慕你啊。”
  杨暨一点都不意外太子会知道他成日在宫外做了些什么,太子身为储君,肯定有他的眼线,只是没想到太子居然让人盯着他,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是因为林祯吗?
  他想起太子对林祯的态度,不难从中看出太子对林祯有意思,太子让人盯着他,莫非是担心他和林祯走得太近?
  虽说太子还只是储君,但他也不好欺瞒得罪太子,毕竟这事关整个太傅府,要是太子怪罪下来,全家人都遭殃,所以在太子问话之前,他就坦诚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打发时间门,让殿下见笑了。倒是有一事,微臣觉得殿下应该感兴趣。”
  太子果然问道:“什么事?”
  杨暨说道:“微臣前几日拜访了林将军,见到了林姑娘,这才得知,原来林姑娘在家中时也是那么随意不拘小节,成日跟着林将军习武,怪不得她骑射都不在话下。”
  听杨暨提到林祯,沈翀又是嫉妒又是好奇的,但是他又没办法怪罪杨暨,相反,他只能从杨暨这里得知林祯的近况,他急切地问道:“你见到祯儿妹妹了?她最近过得还好吧?”
  杨暨应道:“微臣见她挺有精神的,应该是从孝德皇后崩逝的悲伤中走出来了。”
  听说林祯过得好,沈翀就放心了,喃喃自语道:“那就好,不知道孤什么时候也能出宫亲眼见见祯儿妹妹。”
  这话被杨暨听到了,杨暨想起林祯那日和耿有仁从将军府出来的场景,便笑着对太子说道:“殿下要见林姑娘有何难?过几日就是春分,微臣和几位朋友决定去城郊踏青骑马,太子殿下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到时候叫上林姑娘不就好了吗?”
  闻言,沈翀眼前一亮,激动道:“这是个好主意!孤要去!”
  杨暨见太子应得这么爽快,便得逞地笑了笑,这场角逐是越来越精彩了。
  那边沈定听暗卫说耿有仁果然在升职的第二天就去将军府拜访了林敬则和林祯,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又听说杨暨邀请林祯参加春分的踏青活动,林祯答应了,杨暨还顺带邀请了太子,太子也同意了,他这才停顿了一下,半晌玩味地笑了笑道:“这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