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大老远就看到他们三个站在花圃前聊天,这才特意走过来看看他们在说什么。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跟前,笑着说道:“免礼。你们三人在这里聊什么呢,朕大老远就听到了你们的声音。”
  沈翀回答道:“回父皇的话,没什么,只是刚好遇到祯儿妹妹,和祯儿妹妹寒暄几句,正准备一起去栖凤宫看望母后。”
  沈定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注意到旁边的杨暨,便颔首跟他示意一下,笑着问道:“这是杨暨吧,许久不见,你爷爷还好吧?”
  杨暨连忙应道:“回陛下的话,爷爷一切都好,谢陛下挂记。”
  沈定看着他说道:“那就好,你回去帮朕问候你爷爷一声,说有空朕会亲自去府上拜访他老人家。”
  杨暨拱手道:“微臣替爷爷多谢陛下!”
  沈定和杨暨寒暄了几句,这才回过头来对沈翀和林祯说道:“你们不是要去栖凤宫吗,朕也随你们一同去看看皇后,走吧。”
  沈翀闻言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父皇会一时兴起跟他们去看母后。这放在以前,要是他看到父皇如此珍视母后,一定会高兴极了,只是如今,他和林祯一起,却多了个父皇在其中,就让他高兴不起来了。可偏偏他又没办法拒绝父皇的邀请,只好假装情愿地说道:“好。”
  而林祯并不觉得皇帝和他们同行有什么不妥,皇帝去看皇后,她还真心为皇后感到欣慰呢,于是不等沈翀反应过来,她就屁颠屁颠地跟上皇帝往栖凤宫的方向去了。
  见状,沈翀再无奈,也只好认命。他回过头来跟杨暨告别,这才跟上前面的两人。
  杨暨目送皇帝带着太子林祯离去,只觉得他们三人的关系有些复杂,似乎暗潮汹涌,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感觉了。
  皇后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说皇帝和太子来了,只好让流苏又扶她起来,给她梳妆打扮一番出去迎驾。
  林祯见皇后出来了,便习惯性地上前去扶住皇后,将摘来的花放到她面前,哄她开心道:“皇后娘娘您看,这是今儿开的花,您喜欢吗?”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有些苍白,林祯连忙将花递给身边的宫女,然后扶她在皇帝身边坐下。
  沈定例行关心皇后一番,林祯转身去拿花瓶,将摘来的花插到里面,摆到皇后前面。
  见她回来就忙个不停,沈定笑着喊住她道:“祯儿别转悠了,坐吧。”
  林祯哎了一声,跑到皇后跟前坐下,沈定便顺手从矮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果子给她,她也很自然地接过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看到林祯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沈翀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倒不是嫉妒父皇对林祯这么好,甚至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没有这种待遇,而是埋怨林祯和他父皇为什么那么亲近,一点都不感到拘束,就好像一起生活了很久,做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定注意到沈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林祯看,林祯吃果子他也看个不停,就笑着也拿了个果子递到他面前,带着点揶揄的语气对他说:“看到父皇对祯儿好,心里不平衡?给你,拿来吃吧。”
  林祯闻言抽空看了沈翀一眼,沈翀被父皇当着林祯的面这样说,脸一下子就红了,很不自在地接过父皇给他的果子,呐呐地否认道:“没有的事,儿臣没有吃祯儿妹妹的醋。”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宫人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喊道:“不好了,陛下,娘娘,我们家芳修仪她见红了,请你们过去看看吧!”
  闻言,皇后第一个站了起来,因为站得太快,头部一阵晕眩,身体晃了晃才站稳,她看向那个宫人问道:“怎么会见红呢,不是还没足月吗?”
  那个宫人着急得都要哭出来了,磕磕碰碰地解释道:“我们家芳修仪这一胎怀得一直很艰难,月份大了之后,更是寝食难安,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今早她一起来就觉得腹部隐隐作痛,直到刚才,她起身奴婢就看到榻上染了血,怕是要生了!”
  皇后情急之下抓住流苏的手,眼看着就要站不稳,而沈定听说芳修仪要生了之后,也急忙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扶住,皇后这才追问道:“那请太医和稳婆没有?”
  宫人拼命地点头:“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但奴婢们实在做不了主,恳请陛下和娘娘移步永祥宫!”
  沈定对郑华道:“快去备轿!”
  郑华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喏!”
  林祯原本正优哉游哉地吃着果子,突然被这兵荒马乱的事情给搅得坐立不安。她年纪还太小,少不经事,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看到皇帝和皇后突然这么紧张,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眼看着皇帝和皇后就要走出栖凤宫,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便也急急忙忙地跟上。
  栖凤宫因为芳修仪早产一事闹得人仰马翻,一时人人都在协助帝后出行,就顾及不到林祯了。沈翀倒是有自知之明,自觉自己是男子,女子生产一事自己不方便到场,见父皇母后都要去永祥宫后,他便准备离开了。
  他才刚踏出栖凤宫的大门,突然想起林祯。林祯一个小女孩,怕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肯定吓坏了。而如今父皇和母后忙着芳修仪生产之事,无暇顾及他,这不就是他表现的大好机会吗?
  父皇和母后不在,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照顾的名义将林祯带去东宫,林祯还没去过他的寝宫呢,把她带过去,帮助她更加了解自己,也许林祯也会喜欢上他呢?
  沈翀越想越觉得美,便回过头来找林祯的踪影,没想到他翻遍了整个栖凤宫都没发现林祯的身影,让他不禁纳闷林祯跑去哪里了。
  这时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行色匆匆地从他身后经过,被他发现了,他一把拉住那个小宫女问道:“你看到祯儿了吗?”
  那个小宫女正是前段时间选秀被皇后选中放在栖凤宫教导的秀女,和她一起进宫的那些秀女大部分都因为对太子和皇帝产生非分之想被皇后发配去了浣衣局,她因为安分守己没有被牵连,才得以继续留在皇后宫里,之后更是战战兢兢地待物处事,不敢再肖想太子甚至皇帝。
  今日也是,当她听说皇帝和太子驾到时,就急忙躲到了后院里。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兵荒马乱的,让她也跟着担惊受怕。等了好一会儿,见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她才想着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出来她就撞到了太子,吓得她大气不敢出,打算偷偷摸摸地走开不让太子发现她,没想到还是被太子抓到了。
  她被太子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应道:“奴婢、奴婢没有见过祯儿姑娘。”
  沈翀并不打算放过她,几乎是逼问地追问道:“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小宫女暗自叫苦,自己刚从后院出来,连林祯都没见到,又怎么会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太子一个劲地逼问她,好像她不给出一个答案就不放她走那样,让她感到害怕,她只好猜测道:“也许、也许祯儿姑娘跟娘娘走了呢?”
  闻言,太子才松开她,看着宫门的方向陷入了沉思。这会儿父皇和母后估计已经走远了,他也不好追过去把林祯带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叹气作罢。
  另一边,皇帝和皇后的仪仗风风火火地抵达芳修仪所住的永祥宫,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嫔妃,都是听闻芳修仪要生了赶过来看热闹的,真正来帮忙的只有少数。
  见到帝后,众嫔位急忙上前来行礼,皇后霸气地挥退她们,见叶德妃也在,便召她上前问话:“太医和稳婆来了吗,芳修仪怎么样了?”
  叶德妃是后宫里资历最深的嫔妃,为人也稳重可靠,又有生育的经验。她一听说芳修仪见红,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帝后还没来,但芳修仪的情况已经等不下去了,她便做主让太医和稳婆进去准备给芳修仪接生。
  这会儿皇后问话,她便如实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皇后,皇后听了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对她说道:“你做的好,辛苦了。”
  孙贵妃见叶德妃在皇后面前出了风头,也想在帝后面前表现一番,证明她这个贵妃没有白当。
  可就在她要挤过去之时,她突然撞到了个人,正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就发现是林祯,她惊讶道:“祯儿!你怎么也来了!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因为过于吃惊,说话声音非常大,引来了帝后的注意。皇后越过她看到林祯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林祯居然也跟来了,她正准备让人把林祯送回去,就听殿里传来芳修仪尖锐的惨叫声,孰轻孰重顿时分晓。
  皇后再也顾不上林祯,直接让流苏将她扶进殿里看芳修仪生产,林祯本来也想跟进去,但是被孙贵妃身后的孙才人拦了一下。
  只见孙才人对她摇了摇头,用唇语示意她不要进去,未出阁的女子进产房,还是这样惊险的产房是很不吉利的,林祯只好留在外面等着。
  眼见殿里女子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似乎在经历很痛苦的事情那样。林祯从未见过女子生产,不知女子生孩子竟然是如此惨痛的一件事。她被芳修仪的惨叫声吓得脸色有些苍白,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期盼这场生产快点结束,芳修仪能够母子平安。
  之后,宫女们将一盆盆红色的血水端出来,远远的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在场的嫔妃们都忍不住用手帕捂住鼻子,一脸的嫌弃。林祯不小心看到盆里的血,只觉得肚子一阵恶心,差点当场晕过去。幸好身旁的皇帝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见她脸色苍白几欲呕吐的样子,就一边轻轻地给她拍背,一边皱着眉头望着产房。
  嫔妃生产,情况如此危急,他作为皇帝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只是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表现出来,其实心里还是牵挂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芳修仪的声音都已经喊哑了,也因为失去力气渐渐小了下来,但血水还是一盆接一盆地从里面端出来,整个永祥宫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可还是没有孩子的消息,有经验的嫔妃都感觉这次芳修仪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