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乱局
  八月十五,仲秋夜。公孙述全家都到左府一起过节。
  清雅和赵家老二三书六礼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十月十八是她出阁的日子。这是她在家的最后一个节日,故而和清屏特别的粘乎。
  楼七今日另有任务,没有和公孙述在一起。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可他自十年前的那场叛乱后,便孑然一身了,仲秋之夜,便有些无由的脆弱。
  办好了主人交代的事,楼七想了想,拐入了一个小巷,巷子的中部有一间小酒馆,门头上挑着一个小小的灯笼,上书“酒”字。
  楼七挑帘而入,店内地方并不大,只支了三张桌子,此时没有客人,甚是安静。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见有人进来,微微偏头,见是老面孔,双眼弯弯,含了笑意:“楼爷,你来了,喝桂花酿还是梨花白?”
  “都要,你喝桂花酿,我喝梨花白,梅子,今日陪我喝几杯吧!”
  老板娘亭亭袅袅的起身,走到店门口,将灯笼取下,又顺手关上了门,取了酒菜摆好:“楼爷来陪我过节,我自然是要喝点的!”
  ……
  屋外传来三声梆子声,楼七用左手托起梅子的头,将右臂自她颈下抽出,老板娘浑圆白皙的肩便露了出来。
  她迷糊的撒娇道:“楼,今晚就宿这里吧,明早再走。”
  “不了,我怕老爷晚上有事找我。”楼七一边说,一边穿着衣衫。
  梅子向里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梅子,最多两年,你再等我两年,我会八抬大轿迎你进门的。”楼七见她有些不高兴,保证道。
  梅子没有动,似乎又睡了。
  楼七穿好后,弯腰抱了抱她,便离开了。
  梅子侧卧在床上,依旧没有动,却有一行泪慢慢滑出眼角。
  夜半三更,街上特别安静,偶有狗吠零星传来,一轮明月将道路照得非常清晰。
  走出不足半刻钟,楼七停下脚步,眼角向侧后方瞄了一眼,几个影子一晃而逝。
  他心中一凛,身体立刻警戒了起来。
  突然,两侧民房的顶上甩下几条套马索,对着楼七当头兜下,他身子一动,躲了开去。几乎同时,箭簇破空声连接传来,他避无可避,从不离身的腰刀脱鞘而出,在身边舞出了刀网,连续听到铁器撞击的“锵锵”声。
  “连弩!”他心中暗道,“征西大军的连弩!”
  右臂一痛,已被一枚弩箭穿过。他两腿一瞪地,身子高高跃起,直扑屋顶制高点。
  跃至半空时,突有一黑衣人自屋顶挺枪刺来,楼七左手握刀,不避不闪,向着枪头挑出。枪被格开,他的上跃之势也被阻挡。却见楼七脚尖在墙侧一点,又硬生生将身子向上拔起两米左右,刀尖一下子插入砖墙上,左臂用力,身体向上一翻,人已到了屋顶。
  屋顶上有两人,手里还握着套马索,没想到楼七这般厉害,再次甩出绳索时,被他用右手握住一拉,左手腰刀闪电般划过,两人只觉脖子一凉,已倒在了屋顶,顺着斜面,滚到了地上。
  持枪的黑衣人已追了过来,一枪带着破空之声向他背心刺入。
  楼七并不恋战,将刀横于背心,硬接一枪,身体继续向前飞跃。
  又有弩箭自斜下方射来,让他不得不微微停步闪避格挡。右臂伤口不小,一直在流血,情况不太妙。
  他弯腰自屋顶拾起一块瓦片,右掌用力一捏,成了四五块,向着弩箭发射处掷去,发出哗啦声,有一人被瓦块击中,传来一声闷哼。
  几人惊叹,此人右臂受伤,仍有如此臂力,实在强悍。
  楼七从腰间摸出一物,向上甩出,一声尖啸带出一道焰火,在空中炸开。
  持枪者亦呼啸一声,几人同时向楼七扑去,长枪亦角度极为刁钻的向他喉间刺去。
  “晓风!”
  楼七与晓风曾交过手,几招之后,楼七便认了出来。
  “不好,安西候有问题!”楼七心中焦急了起来,虽避过了锁喉一枪,身上却又添了几个伤口。
  “我们要快,他援兵马上会到!”晓风道。
  说话间,又有几人被楼七击中。此时的楼七火力全开,被他击中者非死即伤。
  围攻者也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放弃自我保护,都是以伤换伤。
  晓风抓住机会,一枪挺出,直入楼七胸口,枪尖穿过身体,自后心透出。
  楼七上前一步,右掌实打实的击在晓风的胸口,晓风一口血喷在他的脸上。
  “你是安西候府的晓风,你想干什么?”楼七面目狰狞,边说边有血自口中涌出。
  一边的另一人,快步上前,刀用力劈过,楼七的头应声而落,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
  晓风双手对着枪体用力一拍,枪自楼七后心穿出,晓风错步到了楼七身后,将枪握住,道:“快走!”
  黑衣人动作迅速,将自己的死伤者背上,迅速闪入了屋舍的阴影里,消失了踪影。
  等楼七的援兵到来时,只看到他身首分离的尸体。
  次日,公孙述大索全城,毫无所获。
  楼七身上有刀伤,箭伤,枪伤。这是有预谋的刺杀,选了他落单不备之时。
  第三日,绍渊便得到了消息,二十人前去刺杀,用了近两个月跟踪,筹划,选择时机,最后仍死了四人,重伤五人,可想而知,楼七有多厉害。绍渊有些心惊,若公孙述手里的人都有这样的实力,实在是一个强敌啊!晓风重伤,留在寺庄寨休养,希望无忧可以护他们无恙。
  刘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使团也很安分,伊德尔和清阳县主大婚后,陛下给他们赐了宅子,又领了个虚职,倒也夫妻恩爱,伊德尔已经可以和妻子简单的用官话交流了。
  九月初,坏消息接踵而至。
  青州,吕母。
  因儿子被令尹无故囚禁,在狱中冤死,她散尽家产,得百余侠士相助,冲入县衙,杀了令尹。青州因水患,官民关系本就紧张,吕母此举,如同向热油里浇入一瓢凉水,一时之间,青州乱,归附吕母者没几日便达六千余,他们趁乱攻入郡守府,杀人夺粮,等青州牧带兵来伐时,吕母带人入了海,占了一海岛驻扎,做起了海盗,不时自水路入青州劫掠,青州牧束手无措。
  并州,幽州两地同时上报,匈奴突然侵边,地点不定,均是快马,来去如风,劫掠粮草劳力,杀人放火后迅速离开,边军防不胜防。一时之间,两地百姓战战兢兢,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