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对峙(2)
  司徒镇又上前两步,来到绍渊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绍渊,“公子当竭尽所能,向我们证明才是。”
  “郡丞大人,这位是任侠,家兄麾下的百人将,数年同僚,大人可还记得?”
  凌老身边的另一个张姓老者被这一提醒,想起了什么,和凌老低声道:“我刚才就觉得这个后生眼熟,左公子不说,我都想不起来,确实常见他跟在少将军旁边的,当年军中大比,他连续多次拔得魁首。”
  “认得又如何?他是他,你是你,难道他随便跟个什么人,就是左家后人不成?”司徒镇道。
  任侠并没有理会他,对着绍渊颔首道:“公子,其实您无须向他们证明什么,您和无忧公子本就是左家后人。郡丞大人不过是享左家富贵多年,忘本罢了!”
  “无忧,把东西拿出来,让大家查验一下吧!我们问心无愧,自然无惧对质。尹大人,当年的别院管事和给我接生的嬷嬷您可寻到了?”
  “左公子不必担心,昨晚我方寻到他们,自己派人去带来了。”
  “多谢尹大人,任大哥,麻烦你去门口候着,人来了就尽快带进来!”
  无忧将包裹中的东西一一取出,整齐的摆放在案几上,东西不多,只一本家谱,一块玉佩,几封信笺。
  大家都围了过来,张姓老者拿起玉佩看了看,又直盯着无忧看,“你是,左环的儿子?”
  “老先生认得先父?”
  “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特别是这双眼睛。”张老说到此处,转过身正对着公孙述道:“太守大人,我可以确定,他就是左家之后,左家军中最后一任薄曹从事左环之子。”(薄曹从事――军队里负责钱粮书薄的从官)
  此人十三年前任大邑兵曹,主大邑兵事,当年一战,和左家军多有配合,与主管粮草的左环共事三月有余。
  司徒镇却拿着家谱,翻了几下,断然道:“这是假的!”
  绍渊心中微一凛,却淡然道:“无稽之谈!”随后又对公孙述道:“还请大人派个专精此道之人前来验看,省得我和郡丞大人各执一词。”
  精通丹青的孙老将家谱打开细看片刻,道:“娟布,墨迹都没有问题,大家看这前面的娟布是两百年前特有的谯洲丝,后来谯洲在一次地动中成为泽国,这种丝绢便不再有了,从墨迹来看,也确实是越往前就越年代久远啊!快来看,这些是左毅写的,唉,跟我学了几年的字,还是这么难看。”孙老嫌弃的说道。
  公孙述看了司徒镇一眼,司徒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他道:“孙老的眼力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既然公子要专精之人,我倒是有一个好人选,廷尉在每洲设有衙寓,里面可都是查案的高手,用我的拜帖去请吧!”
  绍渊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心中忍不住思量,司徒镇是发现了什么吗?如此笃定!不对,老夕如果连他都瞒不过,岂非浪得虚名,还是,他就知道这是假的……因为,真的在他手里!!!
  绍渊只片刻便想到了这个可能,脑中思量一番之后,又安下心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得清呢,不过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罢了!
  管家拿着拜帖出门去的同时,任侠带了两个人进来了,一入正厅,便跪在了堂中,口称:“小人拜见各位大老爷。”
  来的人是绍渊早就开始找的,左家别院当年矫词赶走无忧的雷管事,给左家小少爷接生的老嬷嬷,故而尹归找人时,很是顺利。
  两人见到一屋子的官老爷,有些胆怯,战战兢兢的说了当年的事,因为无忧离家时已九岁,五官已经基本定型,所以雷管事直接认出了他,这样就再次佐证了无忧左家后人的身份。
  老嬷嬷行礼之后,就盯着绍渊看,绍渊仿若未觉,对着大家道:“回大邑之后,我本以为回家轻而易举,没想到碍难重重,我幼年离家,面貌变化,即使见过我的人也无法佐证,身边信物又难取信两位大人,也幸好尹大人缜密,找到了当年的知情者。”说道此,他弯腰扶起老嬷嬷,温言道:“嬷嬷请起!”
  司徒镇不待绍渊多说,插入两人之间,问道:“厅中诸人你可见过?”
  老嬷嬷抬起老花的双眼,看了四周一圈,道:“回大人,都没见过。”
  “当年为左家夫人接生的事可还记得?”
  “记得,夫人年过四旬才生下小公子,当时甚是凶险,所以老婆子记得特别清楚。”
  “小公子身上可有什么胎记之类的?”
  “这个……”老嬷嬷想了半天,有些犹豫的说,“小公子生出来特别的瘦弱,对了,好像肩上有一个红痣,我记不清是哪边的肩头了。”
  厅中之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绍渊的身上,他也没有多说,将浅灰色披风解下,松开长衫的腰带,把衣服向下拉了拉,露出了左肩,一颗鲜艳的红痣在绍渊有些苍白的皮肤上极是显眼。
  他停了一会儿,又沉默的将衣服整理好。脸色缺明显的苍白了几分。
  “若左将军在天有灵,知道他的幼子今日受此羞辱,英灵可安?”凌老替绍渊抱不平道。
  绍渊朝他笑了下,以示感谢。
  任侠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别多想,可是累了?”
  绍渊摇了摇头。
  公孙述见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两人左家后人的身份,有些不豫,道:“先将这两人带下去吧!”
  “大人且慢,”尹归制止:“这雷同以奴害主,我需要将他收押问罪!”
  “尹大人,这雷同确实可恶,害我半生零丁,但他今日能在此如实供述,还望大人可以从轻发落。”无忧道。
  “尹大人,这雷同当年虽然出自恶意,但现在想来,若非他见财起意,诬告无忧,家母也无法顺水推舟,放无忧离开,也许无忧就活不到现在了,”说到这里,绍渊瞥了一眼司徒镇,眼中意思非常直白,随后,他又转向尹归,“而我也没有今日,有机会来完成母亲遗命。尹大人,还请从轻处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带下去吧!”
  “两位公子不要急,我听两位的意思好像你们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一般,还是再等等吧,等廷尉的人过来验一验这家谱再说!来来,大家喝茶,吃点点心!”公孙述又收敛了情绪,笑语晏晏道。
  没等多久,廷尉的宋吏官带着专业的工具过来了,他虽无品无级,但在业内很有名气,办过好些个疑难案子。
  与几位见礼后也不多废话,他来的路上已经听管家说了事情的经过,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贼拿了本假家谱,冒充左家后人。
  但是家谱一上手,他直觉便是真东西,查验得更是认真,又经过允许,剪了一小块娟布放在了不知道什么液体里,前前后后忙了有小半个时辰,一边的凌老茶都喝了十几杯了。
  宋吏官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将家谱工整的摆在案上,对着公孙述行礼道:“太守大人,此家谱确为真品无疑。”
  一边的孙老终于忍不住道:“我刚才就说是真的,你们还不信,哼哼!”
  孙竹在边上边拉他的袖子边低声唤道:“老祖宗!”
  “不可能!”公孙述还未讲话,司徒镇已经大声道:“宋吏官,你可看清楚了?”
  专业人士最怕自己的专业受人质疑,宋吏官也不例外,他直属廷尉管辖,并不怵太守府,于是沉声道:“小人入行以来,二十多年,查验上千次,无一错失,郡丞大人是信不过小人吗?”
  “如果那本是真的,那我这个算什么?”司徒镇将他刚遣人送来的木匣打开,里面居然也躺着一本左家家谱。
  绍渊心中暗道:果然如此!